周強和林曉燕的加入，如同給“美味居”這臺高速運轉(zhuǎn)的機器注入了兩股強勁而穩(wěn)定的動力。

周強在廚房里，沉默寡言卻高效精準(zhǔn)。

他仿佛天生就該圍著灶臺轉(zhuǎn)，馬力稍加點撥，他便能舉一反三，無論是切配那薄如蟬翼的羊肉片，還是照看咕嘟冒泡的清湯鍋底，都一絲不茍，沉穩(wěn)可靠。

林曉燕在前廳則像一顆被擦亮的新星。

她手腳麻利，笑容真誠，記性好得出奇，熟客的口味偏好、新客的點單要求，她都能迅速記下并準(zhǔn)確傳達(dá)。

她跟著陸瑤學(xué)記賬、學(xué)協(xié)調(diào)，那股子認(rèn)真勁兒和臨危不懼的膽識，讓陸衛(wèi)國都刮目相看。

有了這兩個得力幫手，馬力終于能稍稍喘口氣，不必再像陀螺一樣連軸轉(zhuǎn)。

看著店里井然有序，生意依舊紅火，他緊繃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正在柜臺后整理賬目、手腕還纏著薄薄一層紗布的陸瑤身上。

她穿著一件舊的昵子裙子，低頭專注的樣子安靜美好，但馬力心里卻泛起一陣心疼。

這段時間，她跟著自己起早貪黑，操心勞力，連件像樣的新衣服都沒添過。

打烊后，馬力走到柜臺前，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

“瑤瑤，收拾一下，明天上午，跟我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兒？”

陸瑤抬起頭，有些疑惑。

“店里還有好多事……”

“店里的事，有衛(wèi)國、強子、曉燕在，出不了岔子。”

“你手腕的傷還沒好利索，大夫說了要適當(dāng)活動，也不能總悶著。再說……”

“你該買幾件新衣裳了。”

陸瑤臉一紅，下意識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角。

“不用……我還有衣服穿呢，挺好的。”

“好什么好？”

馬力伸手，輕輕拂開她額前一絲碎發(fā)，動作輕柔，眼神卻無比認(rèn)真。

“瑤瑤，以后啊，我就負(fù)責(zé)賺錢養(yǎng)家，你就負(fù)責(zé)……貌美如花。穿漂亮點，我看著高興?！?

“你……胡說什么呢……”陸瑤的臉頰瞬間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羞澀地低下頭，心里卻像灌了蜜一樣甜。

那句“賺錢養(yǎng)家，貌美如花”直直撞進她心坎里，讓她既害羞又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她拗不過馬力眼中的堅持和那抹讓她心跳加速的溫柔，最終還是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午。

兩人一起坐公交車來到了繁華的王府井大街。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人流如織。

陸瑤很少來這種地方，顯得有些拘謹(jǐn)，但更多的是新奇和興奮。

馬力緊緊牽著她的手，護著她避開人流，嘴角帶著寵溺的笑意。

他們逛了幾家店，最后走進了一家規(guī)模不小、裝修相對考究的個人服裝店。

店里掛著不少新到的冬裝，呢子大衣、棉襖、毛線衣，款式在當(dāng)時算是時髦的。

陸瑤的目光被一件淺駝色的呢子短大衣吸引住了，那柔和的顏色和簡潔的款式，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馬力看在眼里，正要招呼售貨員拿下來給陸瑤試試，一個帶著幾分得意又刻意拔高的聲音在身后不遠(yuǎn)處響起。

“哎喲，這不是馬老板嗎？真是巧啊，帶著……對象逛街呢？”

馬力眉頭微皺，轉(zhuǎn)過身。

只見許大茂穿著一身嶄新的藏青色呢子大衣，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正摟著一個燙著時髦卷發(fā)、穿著大紅呢子大衣、容貌艷麗但眼神帶著幾分矜傲的于海棠。

許大茂臉上掛著夸張的笑容，眼神里充滿了炫耀和挑釁。

“許大茂？”

馬力淡淡應(yīng)了一聲，目光掃過于海棠，心里了然。

看來許大茂這是真把于海棠弄到手了，難怪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馬老板，好久不見，生意還是那么紅火吧？”

許大茂假惺惺地寒暄，目光卻落在陸瑤身上那件半舊的碎花棉裙上，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帶對象出來，也不給買件像樣的新衣裳？看看我們家海棠，這才叫體面?！闭f完又用力摟了摟于海棠的腰。

于海棠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目光帶著審視掃過陸瑤，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

陸瑤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下頭。

馬力眼神一冷，握著陸瑤的手緊了緊，正要開口。

許大茂卻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轉(zhuǎn)向售貨員，指著櫥窗里掛著的一件最顯眼、標(biāo)價也最貴的墨綠色長款呢子大衣，趾高氣揚地說：“服務(wù)員，那件，最大號的，給我們家海棠試試。”那價格標(biāo)簽上赫然寫著：98元。

售貨員眼睛一亮，連忙熱情地取了下來。

許大茂接過衣服，殷勤地幫于海棠披上，嘴里還不停地夸贊。

“瞧瞧，多襯我們海棠的氣質(zhì)，這料子，這做工，這才配得上你嘛。不像有些人……”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馬力這邊一眼。

于海棠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享受著許大茂的奉承和周圍人投來的目光。

許大茂見狀更加得意，掏出厚厚一沓鈔票，故意在手里拍了拍，發(fā)出嘩嘩的響聲，然后才慢條斯理地數(shù)出十張大團結(jié)遞給售貨員。

“開票，不用找了?！蹦歉北┌l(fā)戶的嘴臉，擺明了就是要做給馬力看。

就在許大茂享受著于海棠崇拜的目光，準(zhǔn)備拿著包好的衣服揚長而去時，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許大茂，你個王八蛋?！?

只見秦京茹頭發(fā)有些散亂，眼睛紅腫，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般沖了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嶄新大紅呢子大衣、被許大茂摟著的于海棠，以及許大茂手里那個裝著昂貴大衣的紙袋。

積壓已久的屈辱、憤怒和絕望瞬間爆發(fā)。

“許大茂，你個沒良心的陳世美，拿著老娘的嫁妝錢在外面養(yǎng)狐貍精，給她買這么貴的衣裳，我跟你拼了?！鼻鼐┤慵饨兄?，不管不顧地?fù)淞松先?，伸手就去抓于海棠的臉和頭發(fā)。

店里頓時一片驚呼，亂作一團。

于海棠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躲閃。

許大茂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但隨即惱羞成怒。

眼看秦京茹的指甲就要抓到于海棠，他下意識地、狠狠地?fù)P起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抽在了秦京茹的臉上。

力道之大，讓秦京茹一個趔趄，直接摔倒在地。

半邊臉頰瞬間紅腫起來，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血跡。

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許大茂，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痛苦、怨恨和絕望，隨即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許大茂，老娘跟你拼了?！?

陸瑤看到秦京茹被打倒在地，下意識地就想沖過去扶她。

“瑤瑤，別去?！瘪R力卻一把拉住了她，將她護在身后，聲音低沉而冷靜。

“這是他們的家務(wù)事，你現(xiàn)在過去，只會更亂。許大茂現(xiàn)在像條瘋狗，別傷著你?！?

馬力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看著許大茂那氣急敗壞、又驚又怒的丑態(tài)，看著于海棠驚魂未定、一臉嫌惡地整理著被扯亂的頭發(fā)和衣服，看著秦京茹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絕望控訴……他眼中沒有絲毫同情許大茂，只有冰冷的嘲諷。

自作孽，不可活。

許大茂被秦京茹的哭嚎和周圍人指指點點的鄙夷目光弄得狼狽不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秦京茹，又心虛地掃了一眼臉色鐵青的馬力和他身后眼神清澈帶著憐憫的陸瑤，那目光里充滿了怨毒和遷怒。

他再也顧不上顯擺，一把拉起還在驚魂未定的于海棠，幾乎是拖著她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中，倉皇逃離了服裝店，連那件剛買的、價值98塊錢的墨綠色呢子大衣都忘了拿。

售貨員看著丟在地上的衣服和哭嚎的秦京茹，一臉為難。

馬力這才松開陸瑤，走到柜臺前，指著剛才陸瑤看中的那件淺駝色呢子短大衣，對售貨員平靜地說：“同志，麻煩拿那件淺駝色的，讓我對象試試?！?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哭得幾乎脫力的秦京茹，嘆了口氣，對售貨員補充道：“另外，麻煩您幫忙叫一下店里的負(fù)責(zé)人或者街道的人吧，這位女同志……需要幫助。”

售貨員連忙點頭。

當(dāng)陸瑤穿上那件合身又顯氣質(zhì)的淺駝色短大衣從試衣間走出來時，馬力眼中毫不掩飾的驚艷和贊賞，讓她羞澀地低下了頭，臉頰飛起紅霞。

“就這件了，開票。”馬力干脆利落地付了錢，牽著換上新衣、宛如一朵清新小花的陸瑤，在售貨員和其他顧客善意的目光中，走出了服裝店，將身后的哭嚎和鬧劇徹底拋在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