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最后一節課，嚴謹正往學生會辦公室走，走廊公告欄前擠滿了人。他本想徑直走過，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中央傳來。
“大家別急，體育聯賽報名表都會發到各班...“喬伊陽站在凳子上，手里揮著一疊彩色傳單。她今天扎著高馬尾，發尾卷成俏皮的波浪，寶藍色的發帶與拉拉隊服相得益彰。陽光穿過走廊的玻璃窗，在她周身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嚴謹不自覺地放慢腳步。幾個初中部男生正圍著她，還有人小聲議論：“真的是喬伊陽學姐！“
“學長！“喬伊陽突然在人群中鎖定了他，眼睛一亮，“正好找你！“她輕盈地跳下凳子，發帶隨著動作飄起，像只振翅的藍蝴蝶。
嚴謹僵在原地，感覺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刺了過來。喬伊陽小跑過來時，他注意到她運動鞋上畫著小小的向日葵，鞋帶是漸變的藍色。
“體育聯賽的籌備會議，“她遞來一張傳單，指尖沾著些許油墨，“今天放學后，階梯教室。“傳單上畫滿了卡通運動小人，角落還簽著她的名字。
嚴謹接過傳單時，聞到一絲柑橘混著陽光的味道。“我會準時到。“他聲音有些干澀。
“太好了！“喬伊陽笑起來時右臉的酒窩若隱若現，“對了...“她突然壓低聲音，“昨天我在圖書館看到一本超棒的建筑攝影集，放在西區第三排書架...“
上課鈴驟然響起。喬伊陽沖他眨眨眼，轉身跑向教室，發帶在陽光下劃出一道藍色弧線。嚴謹低頭看著手中的傳單，發現背面用鉛筆淡淡畫了個螺旋樓梯的簡筆畫。
放學后的階梯教室吵得像煮沸的水。嚴謹提前十分鐘到達，選了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他剛攤開筆記本，教室門就被推開，喬伊陽抱著一大箱彩球踉蹌著進來，身后跟著幾個拉拉隊隊員。
“放這里就好！“她指揮著同伴布置會場，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臉頰。嚴謹注意到她手腕上戴著一串彩色編織手鏈，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各位安靜！“學生會主席陳明敲了敲桌子，“秋季體育聯賽籌備現在開始。嚴謹負責總體協調，喬伊陽負責拉拉隊和開幕式表演。“
喬伊陽舉手時，手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我建議增加師生互動環節，可以在程序化表演后面加上自由舞臺，邀請老師上臺，之前初中辦的就太老套…“她突然意識到說漏嘴，耳尖瞬間變紅，惹來一陣善意的哄笑。
嚴謹低頭在筆記本上畫了朵向日葵，又迅速涂掉。會議進行到宣傳方案時，體育部長和文藝部長爭執不下，氣氛逐漸凝固。
“其實可以這樣...“喬伊陽突然站起來，走到白板前拿起馬克筆。她畫了個簡易流程圖，筆觸活潑靈動，“社交媒體宣傳交給文藝部，校園海報讓體育部負責，我們拉拉隊可以在課間快閃宣傳...“
嚴謹看著她筆下的方案逐漸成型，鬼使神差地補充道：“還可以按比賽項目設計不同主題。“他走到白板前，接過喬伊陽手中的筆時，指尖不小心相觸，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手。
“對對對！“喬伊陽眼睛亮了起來，“籃球賽用街頭風，游泳比賽用水墨風...“她的發絲隨著點頭的動作掃過嚴謹的手臂，癢癢的。
最終方案確定時，窗外已經華燈初上。人群散去后，嚴謹發現喬伊陽獨自在收拾散落的彩球，發帶已經松散，垂在頸邊。
“需要幫忙嗎？“他蹲下身，撿起一個滾到講臺下的彩球。
“謝謝！“喬伊陽擦了擦額頭的汗，“其實我初中搞過文藝匯演，這種活動還算有經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時候可瘋狂了，還有人給我建粉絲群。“
嚴謹想起公告欄前的場景：“現在也有吧。“
“啊？“喬伊陽瞪大眼睛，“不會吧...高中這么忙...“她突然湊近，柑橘香氣撲面而來，“你該不會也在什么奇怪的粉絲群里吧？“
嚴謹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當然沒有。“
“開玩笑的啦！“喬伊陽笑倒在講臺上，“不過初中的時候，我爸媽可頭疼了。他們都是小學老師，總覺得學生搞這些太夸張...“
嚴謹收拾彩球的動作頓了頓：“你父母是老師？“
“嗯，媽媽教語文，爸爸教數學。“喬伊陽把最后一個彩球放進箱子，“他們從小就不干涉我的愛好，只要成績不掉隊。所以我又跳拉拉隊又要保持成績好，還抽空學素描...“她掰著手指數著，手腕上的彩鏈叮咚作響。
嚴謹想起自己書房里整面墻的獎狀，和父親那句“第二名沒有意義“。
“你呢？“喬伊陽突然問，“為什么喜歡建筑？“
嚴謹思考了一會兒：“可能因為...建筑很誠實。“他慢慢組織著語言，“好的建筑不會說謊，它的美與缺陷都明明白白擺在陽光下。“
喬伊陽托著腮看他，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就像你畫的那些設計圖。“
兩人并肩走出教學樓時，夜空已經繁星點點。喬伊陽突然指著天空：“看！獵戶座！“她的手臂擦過嚴謹的肩膀，體溫透過薄薄的校服傳來。
“你認得星座？“
“我爸教的。“喬伊陽蹦跳著走在前面，“小時候我們家天臺有個望遠鏡，每周末都...“她突然停住，指著食堂方向，“你吃晚飯了嗎？“
嚴謹這才意識到自己餓了：“還沒。“
“我帶了便當！“喬伊陽從書包里掏出兩個保溫盒，“本來怕趕不上吃飯，昨天特意做的，想和朋友一起吃的，但她先走了...”她打開盒子，里面咖喱牛腩土豆均勻鋪在了飯上，小格子里還放著幾枚圣女果以及切好了的雞蛋燒。
“這...“嚴謹猶豫著。
“就當感謝你幫忙收拾會場！“喬伊陽已經坐在花壇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夜風拂過她的發梢，帶來一陣清新的洗發水香氣。
嚴謹小心地接過飯盒，舀了一勺飯，咖喱入口醇香，還保持著熱乎的狀態。
“好吃嗎？“喬伊陽期待地問，“我第一次嘗試做咖喱。“
嚴謹點點頭，突然發現飯的底部藏著一小塊胡蘿卜，被切成向日葵的形狀。他悄悄把它藏在了飯盒角落。
“今天訓練，我看到你了啦！你站的好遠誒，我們下周開始每天中午都要排練，“喬伊陽咬著雞蛋燒說，“為體育聯賽準備新舞蹈，也就是現在穿的風風火火那個省賽。“她嘴角沾了一點醬料，自己卻渾然不覺。
嚴謹遞過紙巾：“在操場？“
“嗯！“喬伊陽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擦，“你還會來看嗎？“問完這句話，她突然低頭猛扒沙拉，耳尖紅得像晚霞。
嚴謹捏著勺子的手緊了緊：“如果路過的話。“但是他自己知道怎么可能路過啊，中午正常人都會回宿舍午休。
第二天中午，嚴謹抱著幾本從圖書館借的建筑期刊路過操場。烈日下，喬伊陽正帶著拉拉隊排練新動作，發尾被汗水浸濕，貼在修長的脖頸上。她示范了一個高難度托舉動作，陽光勾勒出她優美的肌肉線條。
“手臂再抬高五度。“嚴謹聽見自己說。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誰會對專業拉拉隊員指手畫腳？
但喬伊陽卻立刻調整了姿勢：“這樣？“她轉向嚴謹，臉上還帶著運動后的紅暈。
“嗯，這樣...更符合力學原理。“嚴謹推了推眼鏡，感覺鏡片后的皮膚發燙。
喬伊陽小跑過來，運動短褲下白皙的雙腿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你懂舞蹈力學？“
“只是...物理比較好。“嚴謹把建筑期刊往懷里收了收。
“太厲害了！“喬伊陽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能幫我看看其他動作嗎？“
于是嚴謹在操場邊坐了一中午，看著喬伊陽在陽光下旋轉、跳躍。他的筆記本上不知不覺畫滿了力學分析圖，角落里還藏著一幅喬伊陽騰空時的速寫。
“隊長！“一個扎雙馬尾的女生突然插到他們中間，冷冷地掃了嚴謹一眼，“該排練隊形了。“她拽著喬伊陽的手腕就往回走，臨走前還瞪了嚴謹一眼。
喬伊陽回頭做了個抱歉的口型，嚴謹點點頭表示理解。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時，聽到雙馬尾女生刻意提高的聲音：“伊陽，別什么人都搭理，誰知道某些人是不是沖著你的名氣來的...“
嚴謹的腳步頓了頓，但沒有回頭。
下午的籌備會議上，嚴謹發現那個雙馬尾女生原來是拉拉隊副隊長林妙。整場會議她都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他，每當他和喬伊陽有交流時就故意打斷。
“關于彩排時間...“嚴謹剛開口，林妙就突然插話：
“伊陽，記得明天中午我們要試新隊服！“她親昵地挽住喬伊陽的手臂，“你媽媽不是說要來看嗎？“
喬伊陽抱歉地看了嚴謹一眼：“對哦，差點忘了...“
會議結束后，嚴謹故意磨蹭到最后。當他收拾完材料準備離開時，發現筆記本里夾著一張紙條：
「對不起，妙妙最近心情不好。明天下午三點，圖書館西區見？——陽」
字跡旁邊畫了個哭臉向日葵。嚴謹把紙條夾回筆記本，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走出教學樓時，夕陽正好照在操場邊的向日葵雕塑上，金色的花瓣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