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斯塔現在頭很大。

他拿到了稅務資料沒錯，問題是這些稅務資料前后似乎根本對不上，不是缺失關鍵信息，就是時間上有問題，是很早以前的資料。

有些甚至是工坊的賬本，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

他明白，那個叫若望的司鐸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好對付。

他又回到教堂，找到了司鐸若望。

“你給我的資料里，有很多錯誤的信息，包括但不限于……”

若望靜靜地聽著他說完：“說完了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您所見，我只是一個教士罷了，并不懂得稅務運行的原理和機制。”

他對著教堂里面掛著的十字架和上面的耶穌虔誠的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回過頭道：“我唯一擅長的，就是侍奉我主，并將他的福音傳播到我們的世界。”

“凡以前對我有利益的事，我如今……都看作是損失。”

“不但如此，而且我將一切都看作損失……為了衪，我自愿損失一切，拿一切當廢物……”

他虔誠地念出《斐里伯書》中的經文，看起來像極了一心修行，不問世俗的模范修士。

巴蒂斯塔的眉頭卻越發地擰緊了。

資料中缺失的部分實在過于關鍵與完美，恰好所有田畝的信息，收稅的信息，并免稅者的信息都不見了。

決不會有如此的巧合。

他明白，這個司鐸一定是在裝傻，現在無論如何也沒法讓他配合，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

巴蒂斯塔拜訪了這里原本的稅務官，希望獲得點信息。

阿戈斯蒂諾原本是諾拉的稅務官（不是稅吏），他家是世襲的小貴族。

由于沒有參加反對托斯卡納的軍隊，他的家族并沒有被驅逐，僅僅是被罷免，并沒收了一部分財產。

罷免后，由本地的教堂接手了稅務工作。

此時他正一臉挑釁地看著前來就任的巴蒂斯塔。

“想讓我幫忙？你出得起價嗎？”

阿戈斯蒂諾高高地揚起眉毛，得意極了。

“我這可沒有什么資料，所有的稅務信息都在這里。”他用左手指了指心臟。

巴蒂斯塔知道，他在說謊，如此大量的信息他不可能全部記住。

“就算你用刀子，翻開這里，也不可能知道。”

阿戈斯蒂諾的聲音帶上了些許的怒意。

“你和你們尊敬的執政官大人也該明白了，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火槍、炮彈和長矛解決的。”

“沒了我們，你們什么也做不成！”

“學會擺脫野蠻，才是你們的當務之急。”

他當然會因為阿萊克修斯的到來而憤怒，因為阿萊克修斯，他的家產被沒收了，職位也丟了。

現在巴蒂斯塔居然想來找他幫忙，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嘲諷對方。

狠狠地替自己出一口積攢了半年多的郁悶之氣。

巴蒂斯塔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

他立刻意識到——阿萊克修斯將他們派往地方，正是為了讓他們替代這些人的位置，他現在居然想來尋求被替代人的幫助。

如果對方真的幫忙了，那替代的意義何在呢？

“白費心機。”他搖著頭離開了，此時他是真的理解了執政官大人的用意。

除了官員，還派來了士兵，這不就是方便自己重新清查土地面積嗎？

他回到住所，把想法告知了達尼洛。

對方點了點頭：“沒問題，我們都聽你指揮。”

晚上。

巴蒂斯塔點著油燈，熬夜翻看著地圖和殘缺的資料，他還真的從殘缺的資料上找到了點東西。

對于征稅沒什么用，卻能方便他們清查土地面積。

他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圈，寫下了一連串細密的字母，把此刻的想法全部寫下來，以免忘記。

第二天。

第二批出發的官員也到了，他們是成績稍差的一批，將作為巴蒂斯塔的副手和小吏，協助他完成工作。

現在，他有副手兩人，吏員八人，算上達尼洛的人手，也基本夠用了。

他們換好了行軍用的靴子，沿著昨晚巴蒂斯塔標記的地圖，從零開始繪制，清查，計算土地的面積，作為征稅的標準。

順便記載下土地的肥沃程度，以便以后的其他工作。

第二批出發的官員們，攜帶著佛羅倫薩的作坊趕工做出來的尺子和工具，雖然這個時代的精度并不算高，卻也基本夠用了。

……

“若望司鐸，我說什么來著，只要我們稍微少提供一點幫助，他們就什么也做不了！”斐里伯臉上的肉堆成一團，笑著對若望道。

若望點了點頭：“不過，要去找之前的稅務官阿戈斯蒂諾確認一下，免得這些自詡高貴的軟骨頭為他們所用。”

“有道理，我們現在出發。”斐里伯點了點頭，準備了物資，兩人出發了。

阿戈斯蒂諾家。

“我怎么可能跟他們合作！”阿戈斯蒂諾坐在椅子上，厚重的嗓門大聲地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媽的，這些人沒收了我的財產，還把我從這個位置上趕了下去，現在想找我幫忙，門都沒有！”

若望面無表情：“這樣最好，我看，我們誰都不要與托斯卡納的官員們合作，等他們意識到，沒了我們。”

“哼，他們什么也做不成！”

“沒錯！”阿戈斯蒂諾拍著手，高興極了：“你不知道，昨天那個泥腿子，叫什么，巴蒂斯塔，來找我的時候，被我罵回去了。”

“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還挺解恨的。”

“哈哈哈哈哈！”

“我聽說，他們今天一起出門了，不知道又要找哪個倒霉鬼。”

“不會是要找農民來幫他們收稅吧？”

“嘿嘿，你別說……”斐里伯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看啊，到最后，托斯卡納的人只能跟農民，漁夫，工人和小商販混到一起，窮到最后，因為兩個錢，吵得不可開交。”

“而我們呢，就平靜地坐在他們吵鬧的室外，看著他們自取滅亡。”

阿戈斯蒂諾怨毒地道。

若望抬頭看向窗外，緩緩開口道：

“就如將莠子收集起來，用火焚燒；在今世終結時也將是如此：”

“人子要差遣他的天使，由他的國內，將一切使人跌倒的事，及作惡的人收集起來。”

“扔到火窯里；在那里要有哀號和切齒。”

“那時，義人要在他們父的國里，發光如同太陽。有耳的，聽罷!”

斐里伯和阿戈斯蒂諾贊許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