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幾十名行會老爺們的私兵偷偷摸摸地進城了。

雅各布有些緊張地摩挲著護臂，他知道此行的目的是刺殺阿萊克修斯。

對于這個在意大利威名赫赫的軍事奇才，他倒沒有什么敬重，只是有些恐懼。

他是帕齊家族私兵的領(lǐng)隊，曾經(jīng)在瑞士做過雇傭兵。

后世有一句玩笑話，瑞士就是不愿意做德國人的德國人，不愿意做法國人的法國人和不愿意做意大利人的意大利人組成的。

他從服役經(jīng)歷里學(xué)過不少有用的知識和技能，以至于可以在帕齊家族的私兵里得到這個位置。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對阿萊克修斯有些懼怕。

不過，想起臨行前吉羅拉莫對他的囑咐，他略微緩解了緊張的情緒。

“就算阿萊克修斯再厲害，他也只是一個人而已，并非刀槍不入。”

“你們是暗中策劃的偷襲，不能用戰(zhàn)場上的發(fā)揮來看待他的實力。”

“只要你們做的夠隱蔽，他完全發(fā)揮不出來他的能力，就會被你們輕松制服。”

“記住，只要事做成了，你獲得的報酬完全可以讓你加入到我們之中，進入上流社會，想想你能得到什么。”

蠱惑的話語猶如魔鬼的低吟在他的耳邊回響，他深吸了幾口氣。

要做就別退縮！

現(xiàn)在就算是撒旦讓他刺殺阿萊克修斯，他也要照做。

天空的云緩緩地遮住了月亮，正是潛入的好時機。

雅各布隱蔽地朝后面揮了揮手，示意大家跟上。

前面燈火通明的大門就是韋基奧宮了，阿萊克修斯就住在里面。

“上！”雅各布壓低了聲音。

撞開大門后，居然無人把守。

阿萊克修斯已經(jīng)自大到如此程度了嗎？居然連大門也沒人看守？

雅各布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在他陸續(xù)通過了幾個門之后，背后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

這不可能！阿萊克修斯平時出行的時候也會帶著點衛(wèi)兵，不可能沒有人守夜！

他連忙抬起手掌，示意身后的人們停下。

似乎是天空中的云朵飄走了，月光再次出現(xiàn)。

透過韋基奧宮的彩窗，灑落到他們的身上。

彩窗上的圣母栩栩如生，遠處的宗徒圣像似乎也能看清了，就連圣像手里的火槍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火槍？

“放下武器！”

整齊的大喝聲讓刺殺者們知道自己暴露了。

高處的火把幾乎同時亮起，把他們所在的地方照得通亮。

不知道多少個人，很多，很多。

士兵們手持火槍和長矛，在高處和轉(zhuǎn)彎處圍著他們。

雅各布沒有選擇，事態(tài)進展到攤牌的程度，無論哪一方都不會放過他們了。

他只好鼓起勇氣，朝著敵人沖過去。

“嘭！”

士兵們齊齊開火，雅各布連聲音都沒發(fā)出就倒下了。

帕齊家族和其他名門花費大價錢培養(yǎng)的精銳私兵，就這樣毫無價值地葬身于火槍之下。

阿萊克修斯只能再次感嘆，時代真的變了。

之前營救弗朗索瓦的沖陣，應(yīng)該就是騎士最后的絕唱。

歷史上，法蘭西最后一個騎士，巴亞爾領(lǐng)主，皮埃爾·泰拉伊在他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前一年戰(zhàn)死了。

下一個被世界記住的騎士，只能是現(xiàn)在還沒生出來的塞萬提斯寫的堂·吉訶德了。

……

把收拾爛攤子的活甩給米歇爾，阿萊克修斯帶著早就在城中準備好的士兵們?nèi)コ摇?

幾十個人里總有心存僥幸不想死的，于是這些人交待的情報就可以和手下們在別處打探的情報相互印證。

很快，阿萊克修斯帶人圍住了行會老爺們聚會的地方，對房屋逐個排查。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吉羅拉莫和他的同伙們藏身的密室，略施手段打開大門后，里面的人就舉著手依次出來了。

“您不能殺我們，您需要行會的支持，整個佛羅倫薩工商業(yè)的運轉(zhuǎn)還要靠我們呢。”

“執(zhí)政官大人，佛羅倫薩大行會的掌權(quán)人都在這了，您最好別沖動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請您認真考慮后果。”

聽到這句話的阿萊克修斯沒忍住，笑出了聲，“你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

“人都在這”，這跟把“快殺我”的牌子頂?shù)侥X袋上有什么區(qū)別？

“執(zhí)政官大人，我保證交出所有的財產(chǎn)，請您看在天主的份上，放過我吧。”

求饒聲和叫喊聲吵得阿萊克修斯頭大，他不再浪費時間，下令處死這些人。

結(jié)果了這些叛亂者之后，阿萊克修斯和米歇爾、皮埃爾分別帶隊，四處去抄家。

……

在中世紀剛剛結(jié)束，早期近代的歐洲，分封時代的影響力控制著從城市到鄉(xiāng)村的每一寸土地。

集權(quán)如法國，在這個時期，內(nèi)部各種城市之間也存在著非常嚴重的關(guān)稅和通行稅、地方稅。

行會還會使用各種手段限制商品流通。

這些政策放到幾百年前或許有它的正當性，但是在16世紀的今天，已經(jīng)嚴重拖累國家內(nèi)部的商品經(jīng)濟和工商業(yè)發(fā)展了。

即將到來的重商主義時代的要點，就是保護本國手工業(yè)，限制進口，提高對其他國家的貿(mào)易順差，以積攢大量貴金屬。

只有擺脫了中世紀行會對城市的和國家的禁錮，才能夠跟上時代的發(fā)展。

阿萊克修斯計劃用這些沒收的財產(chǎn)開辦玻璃廠，擴大軍火產(chǎn)能，順便開辦造船廠，接下來不論是直面威尼斯還是西班牙的威脅，海軍都是必不可少的。

阿萊克修斯帶著滿腹的計劃回到了韋基奧宮，在油燈下書寫行政令。

……

第二天清晨，阿萊克修斯打著哈欠來到了和索菲亞約定好的見面地點，韋基奧宮的花園。

她似乎很早就到了。

她站在一株被修剪過的月桂下面，頭發(fā)上沾了些清晨的露水。

能看出來她的麻花辮細細地打理過，末尾用珍珠發(fā)繩綁住。

看到阿萊克修斯過來，索菲亞沖著他甜甜一笑，摘下帽子，行了個禮。

看著她身后跟著的修女大媽，阿萊克修斯才知道，這個時代，有身份的男女是不可以單獨約會的，女方需要有女性長輩或者年長的女性修女陪同。

修女盡量不露痕跡地觀察著阿萊克修斯的臉色，她能察覺到阿萊克修斯是有些不滿的。

但是，她也很不愿意來啊！

無論是哪一邊她都得罪不起，這修女怎么這么難做啊！

“咳咳，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在這里休息一下，咳咳。”她動作有些僵硬，很不自然地找了個借口留在原地。

索菲亞的臉上掛著些許紅暈，選擇性地忽略了修女拙劣的演技。

阿萊克修斯主動發(fā)起話題：“你好像來的很早？”

索菲亞還沒從剛才的尷尬中緩解，下意識地回應(yīng)：“是啊，我梳好頭發(fā)之后，早早地就過來了。”

話說出口之后，她就意識到了不對，這樣會不會顯得我有些急切？他會不會因此輕視我？

索菲亞的兩只白嫩的手貼在臉頰上，臉微微偏向另一邊，雙唇緊緊地閉著。

這個與現(xiàn)在的時代格格不入的女人，這么可愛嗎？

阿萊克修斯自然地岔開話題：“我記得西班牙人從美洲帶回來了一種新奇的花，我已經(jīng)在花園里種下了。”

“等夏天它開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看看。”

“好。”

阿萊克修斯不自主地打了個哈欠。

“您，很困嗎？”索菲亞輕聲問道。

“還好，昨晚睡眠的時間不是很充足。”

他，也像我一樣沒有睡好嗎？

看著索菲亞的表情，阿萊克修斯明白她誤會了什么。

突然不想澄清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