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羅騎著馬，率領著車隊，迎著清晨的光亮向佛羅倫薩趕去。

佛羅倫薩四月的早上微微發涼，正是氣候宜人的季節。

“爸爸，還要多久啊？”索菲亞慵懶地斜倚在馬車的座位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麻花辮，斑駁的光影透過車窗灑落到她淺棕色的頭發上。

就像點綴在枝條頭環中的鮮花。

顛簸的馬車讓旅途顯得更漫長了，把少女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凈。

“今天一定能到，不要急。”桑德羅連地圖都沒有看一眼，這一路上索菲亞已經問過十幾次這種問題了。

為了早點到達佛羅倫薩，桑德羅并沒有選擇走大路。

走大路需要從克洛迪亞大道向北繞到盧納，然后順著卡西亞大道向東南，走過一段數倍于前者的路程，才能到達佛羅倫薩。

桑德羅本是比薩的執政官，他是蓋拉黛思家族的旁系，因為血統和才能而被美第奇家族選為比薩的執政官。

在阿萊克修斯進軍佛羅倫薩之后，桑德羅受到馬基雅維利的書信邀請而同意并入共和國。

他本就是佛羅倫薩共和主義的暗中支持者，畢竟他是旁系中的旁系，沒法從蓋拉黛思家族龐大的財產中分得一絲一毫。

說來讓他慚愧，他趕往佛羅倫薩的計劃實際上是半個月之前確立的，當時他得知教宗的軍隊進攻佛羅倫薩，準備帶上全部的人手趕往支援。

并不擅長軍事的他因為后勤問題，拖延了一天還沒能成功集結行軍，等到他準備好以后，阿萊克修斯在圣米尼亞托高地大勝教宗的消息已經傳到比薩了。

他索性遣散了大部分人手，收攏需要上交的稅款和物資，準備一并趕往佛羅倫薩，順便述職。

當然，他也預備了一筆錢財，準備賄賂這個新的執政官。

這些都是根據他為官的經驗來做的。

“停下，伙計們，停下。”桑德羅抬手，示意身后的車隊停止前進。

他轉身跑回馬車前，快速地說道：“不要發出聲音，索菲亞。”

前面有情況。

他看到前方有一支小規模的軍隊，幾十人，沒人騎馬，拿著長矛和火槍，罵罵咧咧地向他們車隊的位置跑來，似乎在被什么人追趕。

他趕快命令車隊轉向，試圖避開他們。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穿著輕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像是領頭的，似乎注意到了他們這支車隊。

對方朝他們快步跑來。

“別跑，我瞄準你了！”對方抬起手中的火槍，威脅道。

“我們不要別的，也不想殺你們，把馬匹全部交出來，立刻。”

桑德羅只好停下，對方明顯比他的人手更專業，人數也更多，他很明智地沒有選擇硬拼。

“把馬全都給他們，伙計們。”

“還有這個馬車，讓里面的人都滾出來，這個我們也要了。”那人指著馬車，兇狠地看著桑德羅。

“大人，這里面是我們的貨物，很重也很多，一時間沒法全部搬出來。”桑德羅面不改色地撒了個謊，試圖讓對方搶走馬匹之后趕快離開。

“少廢話，現在搬！”領頭的那人似乎跑累了，并不想騎馬。

他見桑德羅有些抵觸，干脆帶著手下接近馬車，試圖親自動手。

“我們搬！”桑德羅有些急切地喊道。

“嘭！”領頭的中年男子還沒有接觸到拉車的馬，就倒在了地上。

阿萊克修斯領著十幾個人，騎著馬快速地追了過來。

“他們怎么這么快！”眼見老大被擊斃，他們四一哄而散，試圖向不同的方向逃跑。

阿萊克修斯命令部下自由追擊，自己挑了個最近的，戰馬幾步就追上了敵人。

他向右俯下身子，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子和脖頸。

狠狠地摔在地上，那人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他收繳了敵人的武器之后就回頭，向桑德羅的方向走去。

“多謝您出手相助，請問您是？”桑德羅不確定對方的勢力，很小心地沒有預設任何立場。

“佛羅倫薩最高執政官阿萊克修斯，你們是？”阿萊克修斯打量著對方的車隊，看起來不像是商隊。

這點貨物拉到別的城做生意，怕不是要賠死。

“比薩城執政官向您問好，最高執政官閣下！”桑德羅連忙對著阿萊克修斯行了個禮。

“原來你就是桑德羅，我知道你，馬基雅維利跟我提到過。”阿萊克修斯帶領的部下們陸續回來，他們已經把逃跑的敵人都搞定了。

“這伙人是美第奇家族藏在佛羅倫薩附近小鎮的私兵，我們最近正在全佛羅倫薩境內肅清他們的勢力”阿萊克修斯解釋道，“你們有人受傷嗎？”

“沒有，閣下。”桑德羅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回應道。

就在阿萊克修斯覺得這無聊的對話可以終止了的時候，他看到前面的馬車里突然探出來一個腦袋。

“您就是阿萊克修斯科穆寧大人嗎？我聽說過你的事跡。”索菲亞眨著眼睛，用希臘語說道。

“你會說希臘語？”阿萊克修斯感到頗為意外，在歐洲，有點身份的人會說拉丁語并不稀奇，但是在意大利北部，會說希臘語的就很少見了。

“是啊，謝謝您救了我們。”她從馬車上下來，好奇地打量著阿萊克修斯。

“你出來干什么？趕快回去……”桑德羅連忙跑到索菲亞身邊，低聲地訓斥。

阿萊克修斯這才注意到，這個女孩的眼睛是異色的，一邊是灰色的，一邊是琥珀色。

“最高執政官大人，這是我的女兒，她絕對不是女巫，也從來沒有接觸過巫術，我用生命向您保證。”桑德羅連忙慌亂地向阿萊克修斯解釋，“索菲亞，快向執政官大人行禮。”

索菲亞向阿萊克修斯行了個四不像的屈膝禮，沒等阿萊克修斯開口，就抬起頭注視著他。

桑德羅額頭的汗水驟然增多：“大人，她并非有意冒犯，由于眼睛的緣故，她很少出席需要禮節的公共場合，我向您祈求原諒。”

“您的科穆寧和安娜科穆寧娜是同一個家族嗎？”索菲亞似乎對他的一切都很好奇。

顯然桑德羅并不會希臘語，不然一定會阻止她這個無禮的提問。

“是的，姑娘。”阿萊克修斯簡短地回應之后，轉頭和桑德羅說起比薩的情況。

“大人，這是500弗羅林，請您收下。”桑德羅恭敬地遞過來一個錢袋，“這是我個人贈送給您的見面禮。”

阿萊克修斯有些哭笑不得，這個桑德羅“懂事”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收起來吧，桑德羅。”阿萊克修斯擺了擺手，“沒有必要行賄，我對人事任免的安排要根據你的能力和忠誠來決定。”

阿萊克修斯不是不愛錢，沒錢，他的計劃都不能進行，軍餉，高額的常備軍維護費用，手工業投資，乃至海軍的建設都需要大把的錢。

“我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斂財，真讓你給我出軍費的錢，你也出不起。”

桑德羅大為驚奇，他在佛羅倫薩混跡這些年，第一次見到金錢攻勢失效的時候。

“科穆寧大人，請您戴上這個花環。”不知何時離開的索菲亞手里拿著一個橄欖枝花環，遞給阿萊克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