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魔窟外的夜風裹著露水，將楚昭和小葵身上的血氣沖淡了些。他們沿著山道往北，腳步雖輕，卻帶著逃出生天后的疲憊。楚昭的右肩還在滲血，布條被毒蝎尾尖掃中時撕裂了皮肉，他沒敢再用符紙，怕靈力波動引來更多麻煩。

小葵跟在后面，呼吸有些急促，但沒有喊累。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停下療傷的時候。

“你還能撐多久？”楚昭低聲問。

“我沒事?！彼鸬煤芸?，聲音卻有些發(fā)顫。

楚昭沒再說話，只是放慢了腳步，讓她能跟上。

他們穿過一片稀疏的松林，林間霧氣繚繞，像是被鎮(zhèn)魔窟的殘余氣息染了色。風一吹，松針簌簌作響，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楚昭皺眉，命燭圖鑒在他識海深處微微震顫，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林子靜得出奇，連蟲鳴都消失了。

“怎么了？”小葵也察覺到不對。

楚昭沒回答，而是緩緩抬起右手，指尖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微弱的弧光。命燭圖鑒的溫度順著經(jīng)脈流轉(zhuǎn)，他的感知被放大了幾分。

——有人在看他們。

不是錯覺。

楚昭瞇起眼，目光掃過林間樹影。他的靈力感知范圍有限，但命燭圖鑒的反應(yīng)說明，那個存在至少是個筑基以上的修士。

“繼續(xù)走。”他低聲說，語氣平靜，但步伐明顯加快。

小葵沒問，只是緊緊跟上。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松林，踏上山道，前方隱約可見村落的輪廓。燈火稀疏，像是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

楚昭回頭望了一眼，松林依舊寂靜無聲，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沒有消失。

他心頭泛起一絲煩躁。

不是恐懼，而是被窺視的不適。

“你看到什么了嗎？”小葵終于忍不住問。

“沒?！背褤u頭，“但有人在看我們?！?

小葵臉色一白，腳步頓了頓。

“別怕。”楚昭回頭看了她一眼，語氣難得柔和，“他們還沒出手，說明不打算正面沖突?！?

“那……他們是誰？”

“不知道?！背衙虼?，“但肯定不是賭坊的人?！?

小葵沒再問，只是握緊了拳頭。

他們加快腳步，直奔村落。越靠近，楚昭心中的不安越重。他總覺得，那雙眼睛不只是在觀察他們，更像是在……確認什么。

他突然想到陸寒山的話。

“命燭圖鑒，是星淵神君的傳承。你……究竟是誰的孩子？”

楚昭心頭一緊，腳步略頓。

“你怎么了？”小葵察覺到他的異樣。

“沒事。”他搖頭，但眼神卻變得更加冷峻。

他不愿承認，但那雙眼睛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沈若寒。

不是她的氣息，也不是她的模樣，而是一種類似的感覺——像是被某種更深層的東西注視著，像是被命運輕輕撥動了一根弦。

他不愿去想那意味著什么。

他們終于走進村落，村口的老槐樹下掛著一盞燈籠，風吹得它搖晃不止。燈籠上畫著一道模糊的符咒，像是為了鎮(zhèn)邪，卻早已褪色，只剩下斑駁的墨跡。

“這里看起來……不太對勁?！毙】吐曊f。

楚昭點頭，目光掃過街道兩側(cè)的屋子。窗戶緊閉，屋檐下掛著風鈴，卻沒有一絲響動。整個村落靜得詭異。

“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楚昭說，“天亮后再打聽修復(fù)法術(shù)的事?！?

小葵點頭，跟著他走向一家看起來還算完整的客棧。

客棧門半掩著，門楣上掛著一塊木牌，寫著“棲云”二字，字跡斑駁，像是多年未修。

楚昭推門而入，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屋內(nèi)昏暗，只有一盞油燈在柜臺后搖曳。

柜臺后坐著一個老人，低著頭，像是睡著了。

“有人在嗎？”楚昭出聲。

老人緩緩抬頭，眼神渾濁，卻透著一絲奇異的光。

“住店？”他問，聲音沙啞。

“嗯?！背腰c頭，“兩間房。”

老人沒說話，只是從柜臺下取出兩把銅鑰匙，放在桌上。

“東邊二樓，第三間和第五間?！彼f。

楚昭拿起鑰匙，看了他一眼，沒再多問，帶著小葵上樓。

樓梯吱呀作響，像是隨時會塌。

他們各自進了房間，楚昭靠在門后，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走到窗邊，拉開破舊的窗紙，望向村外。

夜色深沉，星子寥落。

那雙眼睛，終于消失了。

但他知道，它只是暫時隱去了。

他坐到床邊，命燭圖鑒在識海中微微跳動，像是一盞隨時會熄滅的燈。

他閉上眼，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一張臉。

沈若寒。

她會不會也在找他？

楚昭苦笑，手指摩挲著掌心的舊傷痕。

他不愿承認，但那雙眼睛讓他想起的，不只是沈若寒。

還有母親。

還有那個從未見過的父親。

還有……命燭圖鑒真正的秘密。

他睜開眼，窗外的風忽然大了，吹得燈籠劇烈晃動。

一道黑影掠過燈籠的光暈，快得像是錯覺。

楚昭猛地起身，推開窗。

風中，一只三眼烏鴉悄然掠過屋檐，羽翼間灑落幾點星光，落在客棧屋頂，悄然消散。

他怔住。

——那不是錯覺。

有人，在暗中，看著他。

而那個人，或許，早已知道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