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山雨欲來
靠山村往日的寧靜被一股無形的恐慌撕裂。
起因是村東頭的獵戶張猛。幾天前,他追蹤一只受傷的麂子,深入了比平時更遠的“鬼見愁”山谷。在那里,他沒有找到麂子,卻發現了令他頭皮發麻的景象——幾棵碗口粗的硬木樹干上,留下了數道深達寸許、如同巨大鐮刀劃過的恐怖爪痕!樹皮被蠻力撕扯下來,散落一地。更讓他心驚的是,在爪痕附近,他找到了一小堆散發著刺鼻腥臊味的、摻雜著未消化獸毛和碎骨的糞便,那絕非熊羆或野豬能留下的東西。
張猛連滾爬爬地逃回村子,臉色慘白如紙,逢人便哆嗦著描述那可怕的爪痕和糞便。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小小的靠山村。
“老天爺啊!那…那肯定是妖獸的爪子!”
“那么大、那么深的印子…什么野獸能有這力氣?”
“鬼見愁那地方邪性,老輩人說早年就有精怪出沒…”
“完了完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妖獸要是下山,我們全村…”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男人們聚集在村中心的空地上,抽著旱煙,愁眉緊鎖,議論紛紛。女人們則摟著孩子,眼神里充滿了恐懼。靠山村依山而建,世代靠山吃山,但“妖獸”這個詞,對他們而言只存在于老一輩模糊的恐怖傳說里,是足以滅村的災厄。
村長朱老栓,一個須發皆白、臉上刻滿風霜的老人,用力敲了敲煙袋鍋,試圖壓下嘈雜的議論:“都別慌!猛子,你帶路,領幾個膽大的后生,再去看看!把痕跡給我指認清楚!光害怕頂個屁用!”
被點名的幾個年輕獵戶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懼色。鬼見愁那地方本就陰森,現在又發現了疑似妖獸的蹤跡,誰愿意再去冒險?
就在氣氛壓抑、無人應聲之際,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村長,我跟猛叔去。”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朱炎背著弓箭和柴刀,分開人群走了過來。他臉上沒有太多恐懼,反而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凝重和思索。他體內的煉氣初期靈力雖弱,卻讓他比普通村民更能穩住心神。
“炎小子?你…”朱老栓有些意外,也有些擔憂。朱炎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踏實肯干,但畢竟才煉氣初期,對付妖獸?太勉強了。
“朱炎,別逞能!那東西兇得很!”張猛也勸道。
朱炎走到村長面前,目光掃過那些爪痕的粗略描述(張猛用樹枝在地上畫的),沉聲道:“村長,猛叔,光怕沒用。不去親眼看看,怎么知道是什么東西?有多大威脅?是獨行的還是群居的?總得弄清楚,才能想辦法應對。我腳力還行,眼也尖些。”他握緊了腰間的柴刀柄,指節微微發白,顯示出內心的緊張,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朱老栓看著朱炎那雙沉靜中帶著銳利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圍畏縮的青壯,最終嘆了口氣,用力點點頭:“好!炎小子有膽氣!猛子,你帶朱炎,還有…大壯,二牛,你們幾個也跟著!記住,遠遠看清楚就回來,千萬別靠近!安全第一!”
在村民們復雜而擔憂的目光中,朱炎、張猛和另外兩個勉強壯起膽子的青年,再次踏上了前往鬼見愁山谷的小路。這一次,氣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鉛。
抵達發現爪痕的地點,景象比張猛描述的更加觸目驚心。那幾道爪痕深深嵌入樹干,邊緣木質翻卷,透著一股暴戾的氣息。地面上散落著被巨力撕扯下的樹皮碎片。而那堆刺鼻的糞便,更是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里面夾雜著一些無法辨認的細小碎骨。
朱炎蹲下身,仔細地觀察爪痕的形狀、深度和走向,又用樹枝小心地撥弄了一下糞便,查看里面的成分。他眉頭緊鎖,腦中飛快地回憶著以前聽貨郎零星提過的關于低階妖獸的知識片段。
“爪痕很新…不超過三天。看這爪印的形狀,前端尖銳彎曲,像是某種大型猛禽或者…山魈?”朱炎低聲分析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糞便里有鳥羽碎屑和嚙齒類骨頭…這東西是吃肉的,而且胃口不小。”他站起身,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幽暗的密林,“猛叔,你看那邊樹叢…是不是被壓倒了一片?”
張猛順著朱炎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不遠處一片低矮的灌木叢呈現不自然的倒伏痕跡,仿佛有什么體型不小的東西強行擠了過去。
“是…是!就是那邊!”張猛聲音發顫。
“看這活動的范圍和痕跡的新鮮程度…”朱炎深吸一口氣,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恐怕不止一只。這東西,是群居的!”
“群…群居?!”大壯和二牛嚇得差點跳起來,臉色瞬間煞白。一只妖獸就足以讓全村恐慌,一群?那簡直是滅頂之災!
“快!快回去告訴村長!”張猛也慌了神。
四人不敢再多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村子。當朱炎冷靜而清晰地將他觀察到的細節和“疑似群居性低階妖獸(很可能是鐵爪山魈)”的推斷告訴村長和焦急等待的村民時,整個靠山村徹底陷入了絕望的恐慌。
“一群妖獸?天要亡我靠山村啊!”
“這可怎么辦?跑?我們能往哪里跑?”
“跟它們拼了!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絕望的哭喊、憤怒的咆哮、無助的嘆息交織在一起。
朱炎站在人群中,聽著周圍的嘈雜,看著一張張熟悉面孔上的恐懼,心情異常沉重。他握緊了拳頭,那塊貼身的赤石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卻無法驅散心頭冰冷的陰霾。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在這殘酷的世界里,沒有力量,連守護家園都是一種奢望。
“村長,”朱炎再次開口,聲音不大,卻在一片混亂中清晰地傳到朱老栓耳中,“現在跑不是辦法,我們對山外不熟,老弱婦孺太多,風險更大。當務之急是加強防備!加固村寨圍墻,設置陷阱,晚上安排人輪流守夜,點起火堆!野獸怕火,妖獸…多少應該也有些忌憚。我們得爭取時間,想辦法!”
朱老栓渾濁的眼睛看著朱炎,這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少年,此刻展現出的冷靜和擔當,像黑暗中的一點微光。他用力點頭,嘶啞著嗓子喊道:“都聽見炎小子說的沒有?哭嚎頂個屁用!不想死的,都給我動起來!男人加固圍墻,女人孩子準備火把、滾木礌石!晚上守夜,加雙崗!朱炎,你懂的多些,守夜的事,你多費心!”
恐慌并未消失,但朱炎的提議像是一根主心骨,讓絕望的村民有了一個可以努力的方向。男人們咬著牙拿起工具沖向村寨簡陋的木石圍墻,婦孺們則忙碌地收集柴火、削尖木樁。朱炎則帶著幾個青年,開始在村寨外圍的隱蔽處和必經之路上布置簡易的報警陷阱和絆索。
夕陽完全沉入山后,濃重的暮色籠罩了靠山村。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恐懼,以及木頭燃燒和泥土的混雜氣味。村民們點起了比平時多幾倍的火堆,火光跳躍,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也映照著遠處莽莽群山的巨大陰影,仿佛隨時會有猙獰的魔影從中撲出。
朱炎站在新加固的村寨圍墻上,手中緊握著獵弓,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黑暗的山林方向。夜風吹動他額前的碎發,帶來山野的涼意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腥風。他體內的微薄靈力運轉到極致,努力感知著黑暗中的任何異常動靜。
山雨欲來風滿樓。靠山村,這個幾十戶人家的小小村落,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而朱炎,這個資質平平的山村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責任,以及力量不足帶來的巨大壓力。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或許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