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5年滑鐵盧
云隙中透出午后的陽光,午后溫暖的西風讓人忍不住犯起了瞌睡。但12磅與9磅炮彈的飛過,令人惱火的呼嘯聲打破了這份悠閑。遠處樹林里懷表的嘀嗒聲已經被步兵的喊殺聲深埋于泥土之下,無人記得。順著風,順著炮彈劃過天空的聲音。法軍第7驃騎兵團在充滿生機與彈坑的普朗斯諾瓦公路旁蓄勢待發。
“昨晚這雨真該死。”奧古斯特·馬里一邊清理自己靴子上的淤泥一邊罵道。
“是呀,還好這次拿破侖沒有讓我們騎兵先進攻。”弗朗索瓦·澤維爾撫慰著他戰馬上的鬃毛。
“我們都已經在這里待命半天了,我聽說有幾個團已經去反擊英軍騎兵了,內伊元帥什么時候才讓我們去進攻呀?”奧古斯特不耐煩的講到。
“你還是這么不懂軍事,我們騎兵是重要力量。要在最重要的時候才能進攻。你不知道拉艾圣農莊已經有步兵開始推進了嗎?”弗朗索瓦也對他不耐煩的解釋道。
“你怎么知道的?”奧古斯特反問。
“你是真不懂軍事呀,你沒聽見英軍的風笛聲和看見炮彈的軌跡嗎?”弗朗索瓦笑著說道。
“你還敢說我不懂軍事,我給你說”奧古斯特話音還沒落,一顆離地較近的英軍9磅炮彈劃過天空,發出的巨大聲響遮掩住了奧古斯特的聲音。
“好了好了,別說你那在近衛軍中服役很多年的舅舅了。你已經從巴黎說到滑鐵盧了,你再說拿破侖都知道你有個近衛軍舅舅了。”弗朗索瓦待聲音一結束就將奧古斯特的話打斷。
“哈哈哈”平原上除了炮彈的呼嘯暫時多了一群騎兵的哄笑。
遠離炮聲,順著笑聲與風聲,來到后方。法蘭西的精銳——法蘭西帝國近衛軍正在此待命,隨時做好投入作戰扭轉局勢的準備。風掀起服役于老近衛軍奧古斯特的舅舅阿爾芒的軍功綬帶,露出他在1812年莫斯科留下的疤痕。
“害怕嗎?”阿爾芒叼著煙斗對安托萬問道。
“害怕有用嗎?你我都是打了這么多場仗的人了,你問我這種問題?”安托萬表示懷疑。
“我倒是害怕了。”阿爾芒猛吸了一口煙后說道。
安托萬沒有說話,只是表示懷疑的看著他。
“你沒有發現嗎?拿破侖變了。他從厄爾巴島回來后就變了。”
“怎么個變法?”安托萬來了興趣。
“他變愚鈍了,他的戰術沒有了以前的靈活。而且在政治上他開始對以前那些波旁貴族妥協了。他在杜伊勒里宮接見了塔列朗的侄子——那個在萊比錫帶頭逃跑的懦夫!所以我感覺這場仗不好打了。”阿爾芒看著遠處的硝煙。
“這戰術愚鈍了我能明白打不好仗,這政治與打仗有什么關系?”
“我看你也是愚鈍了,那些貴族是反對戰爭的,在社會上他們擾亂民心,降低戰爭支持率。他們也會混進軍隊,擾亂軍心。比如那個懦夫居然當上了我的參謀官!”阿爾芒掐掉了手里帝國牌煙斗的燦爛火焰。
“哦,是這么回事。”安托萬也茅塞頓開。
這時,旁邊的幾位近衛軍的談話傳到了阿爾芒的耳朵里。
“可不是嘛,天天打仗。這拿破侖到底有完沒完呀,我當年參軍為了榮譽與祖國,但我現在只想要回家。”旁邊的近衛軍帶著哭腔的說道。
“唉,這場仗不好打了,我還有個侄子在前面當騎兵。唉,別苦了娃娃呀。”阿爾芒感慨的說道。
“全體上馬,準備沖鋒!”第7驃騎兵團的指揮官馬博特開始對他的部隊發號施令。
“終于來了,我要殺光這幫英國人。”奧古斯特興奮的上馬并說道。
無數戰馬的嚼鐵反射出燦爛的陽光,高聲告訴著英國人他們的到來。一瞬間,不只奧古斯特的部隊發起了沖鋒。其他的法軍騎兵部隊也從隱秘處沖了出來,烏泱泱的戰馬淹沒了滑鐵盧的生機。
“是大沖鋒!內伊元帥發起了大沖鋒!”奧古斯特亢奮的說道。
但沒人會聽到他的聲音,英軍的大炮開火了。炮彈在法軍騎兵中炸開,許多騎兵還沒有殺過敵人就成為了拿破侖的犧牲品。看著散落一地的殘肢斷臂,刺鼻的硫磺味與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讓奧古斯特再勇敢的心也開始膽怯了起來。
“別出神了。”弗朗索瓦從奧古斯特策馬而過,好心的提醒了他。
過了一會,騎兵們頂著巨大傷亡沖到了英軍陣前。但在英軍那令人厭煩的風笛聲中,他們無法發起屠殺,因為英軍已經形成密不透風的空心火槍方陣,刺刀發出的寒芒讓戰馬無法前進。
奧古斯特在騎兵群中看見弗朗索瓦端著騎槍向英軍方陣沖去。但任憑他如何踢打馬刺他的戰馬也不肯撞向那恐怖的刀槍。
“弗朗索瓦,你過不去的。”
奧古斯特趕緊調轉方向去幫助弗朗索瓦。但這時旁邊的英軍方陣冒起濃煙,那是火槍的擊發藥冒出的硝煙,之后是黑火藥在壓縮空間極速燃燒發出的巨響。之后,起霧了,血霧。
幾個小時后。
負責斷后的近衛軍幾乎站在同一地方,殘兵敗將們缺胳膊少腿的站在一起,組成最后的方陣,如同一堵腐朽的高墻。拿破侖馬上就撤離了,他們要保護他們的皇帝到最后一刻。阿爾芒與安托萬也在其中。安托萬的左臂掉了半截,阿爾芒左眼的原位置仍在流血。
“英勇的法國人,你們已經完成了你們的義務。我們懇求你們珍惜你們的生命,投降吧。”把他們團團圍住的英軍中威靈頓元帥對他們說著蹩腳的法語。
他們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堅毅的看著他們的敵人。
一位已經有白發的老近衛軍用他的斷手拿著馬刀沖出方陣。
“不!”他的聲音帶著嘶啞也很小聲。
“不!”但轉而是洪亮的來自身后戰友們的怒吼。
但轉而被火槍與大炮的聲音淹沒。
“你現在害怕了吧。”阿爾芒倒在安托萬身旁,用最后的一口氣問道。
“不,我還是不怕。”安托萬捂著貫穿他身體的彈孔回答道。
后人并不記得他們的犧牲,他們只惋惜于拿破侖在這場戰役后的沒落。這個邊境小鎮重歸了屬于它的寧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