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數百名練氣散修簇擁上山，前往仙林宗設在山腰的外門道場。

一路上，蒙鐵牛躊躇滿志，任小小滿心好奇。

夜楚寒卻心事重重，一臉陰云密布。

他雖丟了金手指，卻依然掌握整個宗門和修仙界的情報機密。

既然回到宗門之路開啟一刻，他就必須重新布局。

按當年歷史，他本無緣入門，是已經通過大試的蒙鐵牛和任小小求情，才讓他做了外門弟子中最底層的雜役學徒。

之后，兩個伙伴先后橫死，他靠在絕境中覺醒金手指存活下來。

這次，夜楚寒卻不敢路徑依賴。

——“萬一真有其他金手指存在算計我怎么辦？”

——“萬一我的金手指這次壓根不出現怎么辦？”

——“萬一這次金手指被別人搶了怎么辦？”

他想過太多種可能性。

不知道金手指失蹤原因，他無法完全押注走老路。

他決定，這次要一開始就全力一搏，劍走偏鋒，即便之后拿不到金手指，也能再續仙緣。

為此，他花光僅有的幾塊靈石，從小店淘來件二手法器：近乎破爛的中品符器道服，可以一次性恢復一點靈氣。

“大概只能再用兩次了吧，或許只有一次也說不定，你想清楚。”掌柜警告說。

“能用一次就行了。”

夜楚寒要的就是這一點點防御力，和關鍵時刻能恢復的一點靈氣。

他回顧之前三十年來的幾次收徒大試，找到條堪稱兇險的捷徑。

通常收徒，只需測定修仙者靈根，再參考修為和功法，合格者便可成為外門弟子，歸于不同長老治下。

當年，蒙鐵牛憑著體格和土金靈根進入礦部，歸長老包旗管轄，專營土木工程。

夜楚寒清楚，包長老為人嚴酷但不惡毒，想救鐵牛不難。日后有機會，還可幫他進許云長老的器部學煉器。

任小小原本該去草部跟隨長老白樂松修行草木醫術，但試煉結束時，卻被丹部長老，毒女韓冷凝忽悠走了。

所以，今日大試，當務之急是避免任小小去丹部。

至于自己，夜楚寒決定投奔那位看似逍遙自在，不務正業的吳星玄，吳長老。此人不管具體事務，且極少收徒。

宗門里，不了解吳星玄的人，多叫他“吳不管”，意思是說，這人啥都不操心。

但實際上，了解他的人，尤其宗門高層都知道，他其實是“無不管”，什么都在暗中插一手。

上一輪做到掌門的夜楚寒很清楚吳星玄的底——他掌管的是宗門內的探子系統。說白了，他是管間諜和情報的。

在爾虞我詐的修仙世界，這個部門必不可少。

夜楚寒之前爭奪掌門大位時，就因獲他大力支持，才扳倒墮落掌門“林山道人”孔非凡，搞定宗門內其他長老，再順勢把投靠邪宗的韓冷凝連根拔除。

所以夜楚寒直接投奔情報部門，正是打算好好利用自己前三十年積攢的“上輪攻略”，交換吳星玄的庇護和指導。

何況，二十五年后，吳星玄成功自創新功法，練成全東洲金丹第一，有不輸元嬰初期的實力。

夜楚寒當年學過此功法，這次可以暗中助力，將來自然少不了好處。

但吳星玄的選徒方法卻極其特殊。

他從不在尋常測試中招徒，只在大試即將結束時，從落選者中挑選，名曰“發慈悲撈人”。

方法看似簡單，實則兇險。

應試者由他親自試煉，開始時兩人相距十步，不論任何方法，只要應試者能在力竭前近身到他五步范圍，就算通過。

以他當時金丹中期的實力，要想逼退練氣菜鳥，簡直易如反掌，所以挑戰者只能以智甚至耍詐取勝。

用吳星玄后來的話說：做探子的，資質平平甚至拉跨不易引起警覺，方便麻痹對方施展計略。套取情報自不必說，越階突襲甚至暗殺亦有可能。

這是個看似無害，實則可怕的長老。

但夜楚寒清楚，自己別無選擇：

——“其一，我可以把手里掌握的情報兌換獎勵；其二，有利調查金手指消失之謎；其三，吳星玄教導方式特別，最適合重開二周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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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外。

夜楚寒拉過任小小和蒙鐵牛，輕聲囑咐：

“以小小的資質，可能草部和丹部都想要。小小，你一定要去草部，萬不可去丹部。”

“啊？為什么？”任小小疑惑地問。

“是啊，楚寒弟，直接學煉丹不是更好嗎？”蒙鐵牛也不解。

夜楚寒給出一條善意的謊言：

“剛才我買那破袍子時，掌柜看我沒還價，就多給了條情報，說丹部那個女長老很壞，尤其喜歡欺負比她漂亮的女弟子。”

“哎呀楚寒哥，你說什么呀！”任小小臉一紅，低頭嘀咕起來。

“這風言風語的，能信嗎？”蒙鐵牛問。

夜楚寒又給出第二條善意的謊言：

“昨天晚上我出去喝酒，多給了店小二點碎靈石，他也提醒說那女的口碑不好。兩邊對上了，應該不假。”

“可是，我其實也想學煉丹……”任小小猶豫著。

夜楚寒見狀，猛捏住任小小手腕：

“小小，聽我的，哥不會害你！鐵牛兄，你也幫著看住她。我對丹部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任小小遲疑下，還是點了點頭。

鐵牛拍拍胸膛，也應承下來。

夜楚寒心中稍安，繼續在腦中反復演練他針對吳星玄的計略。

一行人很快到達外門道場前。

夜楚寒一抬頭，赫然瞅見當年的老熟人，姬無瑕。

此人乃掌門孔非凡門下大弟子，筑基后期，金系天靈根。

夜楚寒昔日作為雜役弟子，可沒少受這位大師兄折磨，心里不禁痛罵起來：

——“大師兄，當年我可是回檔五十二次才逮機會把你坑死。這次我沒金手指了，但我也不會再做雜役。你要再惹我，我還要坑死你。”

蒙鐵牛和任小小很快通過入門測試，進入大廣場。

夜楚寒上前一步，看到姬無瑕還在偏頭瞥向任小小柔美的背影。

由于不能發作，夜楚寒只好在心里又記上一筆。

他必須忍，盡力隱藏鋒芒，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傻。

“師兄，請賜教俺！”

夜楚寒故意口氣生硬，楞頭楞腦地說。

姬無瑕回頭一怔，往門口桌上的五行晶石一指，不耐煩道：“手放上去。”

“左手，右手，還是兩只手？”夜楚寒又故意問。

“嘶——你剛才沒看人家怎么放？隨便！”

姬無瑕說完又一側頭，任小小已然走遠了。

夜楚寒裝模做樣，舉起雙手猶豫一下，最后把左手撂在晶石上。

石頭發出暗淡微弱的白光。

“這啥靈根？沒見過。”邊上有人問。

姬無瑕輕蔑地笑起來。

“呦呵，這是沒靈根，啥都不是！地上扣塊泥也比這個強！剛才口氣還挺大，以為多了不起呢，看來腦子也不好使，這還想修仙？”

門口排隊的人也紛紛譏笑起來。

“還愣著干嘛？滾吧！這沒凡胎的地方！”姬無瑕往門外一指，口氣又橫又硬。

夜楚寒內心卻異常平靜。

——“這段倒蠻符合歷史。當年我自卑，躲出去了，錯過吳星的復活賽。后來他倆才追過來給我求情，那時小小已經改到丹部。所以這次我不能走，要盯住吳星玄和韓冷凝兩人。”

“還不走！就你這樣的，掃廁所都不夠格！”姬無瑕豎起眉毛罵道。

“俺……俺就在邊上等朋友。總要道個別再走，修仙界里沒有不辭而別的規矩。”

“就這雜毛還混修仙界呢！”

有人一嚷，人群中又是一陣嘲笑。

夜楚寒退到門側，并不搭理他們——反正這些人也離死不遠了，何必跟他們計較。他只努力仰頭盯著場內。

不一會兒功夫，門外已經清場，沒通過功法測試的散修也走得七七八八。場內留下約三百人，大多數人都有了歸屬。

姬無瑕帶著內門弟子撤走，只留幾個外門弟子守門。

“還不滾！”一守門弟子呵斥。

“俺再等等……俺就跟他們說個再見。”

“蠢！一會兒人家直接進外門舍區，成弟子了，你一個雜毛散修還想見人？”

幾個外門弟子又訕笑起來。

夜楚寒并不理會，只全神貫注地盯著韓冷凝和吳星玄，心里開始打鼓。

——“奇怪，吳星玄怎么還沒開復活賽？壞了！毒女正往白長老那去，肯定是要挖走小小了！不能再等了！”

夜楚寒暗中運起靈氣送入腹中，同時在周身內外操起清風術，使出個山寨版傳音秘法：

“俺也要修仙！要不俺就死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