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桶縫隙里漏進來的光，是那種剛劈完雷劫特有的慘白色，像極了陸云帆前世公司樓下便利店凌晨三點的冷光燈。他鼻尖還飄著腐骨藤的霉味混著硫磺焦香，活脫脫玄幻火鍋底料現(xiàn)場直播。

血珠還在鼎底陣紋上懸著，沒落。

陸云帆沒動，心跳卻比上回雷劈還穩(wěn)——咸魚要有咸魚的覺悟，慌啥？死不了就行。他用胎記貼著雷擊木降溫，感知到那血珠居然在微微震，頻率跟自己腰間某個硬角貼合得離譜。

“玉玨？”他差點笑出聲，“我這破表玻璃片，還能跟殺陣共鳴？”

巡查弟子的腳步已經(jīng)近到能聽見靴底沾泥的黏膩聲。不能再等了。

他腳趾一勾，故意踢翻旁邊龍息草陶甕。“咔嚓！”一聲脆響壓過風聲，異香沖天而起——這不是普通丹材味，是只有核心弟子才認得出來的、帶點甜腥的龍族氣息。

果然，不到十息，空氣驟冷。

一道白衣身影從天而降，靴尖點地時連焦土都結了層薄霜。陸云帆透過藤蔓縫隙看過去，心說完了，熊貓眼今天藏不住了。

來人正是慕容雪。

她沒看鼎底血珠，也沒理那倆呆若木雞的巡查弟子，目光掃過陸云帆蜷縮的身體時頓了半秒，隨即落在他胸前歪斜的儲物袋上——紅橙黃綠青藍紫，亂得像陣法初學者畫廢的第一張圖。

她瞳孔猛地一縮，冰晶似的，嘴唇動都沒動，腰間斷劍卻“錚”地削下一小片蘋果皮，無聲飄落他腳邊。

陸云帆屏住呼吸：成了！這反應不對勁，她認得這排列！

他假裝咳嗽，身體微顫，藏在青袋里的玉玨殘片順勢滑出，“叮”一聲落在焦地上——聲音清越，帶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高頻震顫，仿佛有人拿指甲彈了下玻璃杯沿。

慕容雪閃電出手。

冰霜護盾瞬間成型，隔開殘留雷云與毒霧余波，卻冷著臉甩出一句話：“三日內(nèi)修好三十個聚靈陣，否則——”

劍鞘敲地，震飛玉玨，碎屑濺起半寸高。

“滾出天道宗。”

她說完轉身就走，衣角帶起一陣寒風，連腳步都沒停。

陸云帆趴在地上沒動，手悄悄摸向腳邊蘋果皮——上面果然有字：“三日”。不是刻的，是削出來的紋路，像某種加密陣圖。

他咧嘴一笑，心想這師姐嘴比冰窖還硬，心倒沒凍透。

玉玨落地處泥土凍結成蓮花狀，七瓣分明，紋路竟與他右掌胎記隱隱呼應。他不動聲色把蘋果皮塞進袖口，順手蹭了蹭指尖殘留的龍息草粉末——陽光一照，淡金色微光一閃而逝。

遠處山風卷著灰燼掠過廢墟，他慢慢坐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焦灰，動作自然得像剛睡醒。

“三十個聚靈陣？呵。”他低聲嘟囔，“我上輩子改過三百六十套靈氣平衡算法，你當我是吃素的？”

話音未落，赤霄的聲音突然在他識海炸響：“蠢貨！她認出你儲物袋排的是《太初陣解》第三章目錄順序了你還裝蒜？！”

陸云帆一愣，心想這狐貍啥時候醒的？

他低頭看自己七個袋子，忽然意識到問題嚴重性——這不是顏色亂了，這是把陣法編碼穿身上了！

難怪慕容雪眼神不對。

她不是怕玉玨暴露，是怕這七個破布袋暴露他知道太多。

“原來如此……”他喃喃，“她以為我是誰？前朝遺老還是臥底奸細？”

正想著，腳邊蓮花狀冰痕突然“咔”一聲裂開一道細縫。

陸云帆心頭一跳，低頭去看——裂縫中滲出一滴水珠，不是雨水，也不是露水，而是帶著體溫的、鮮紅的血珠。

像極了血月那種哭出來的血淚。

但他沒時間深究，因為慕容雪走了三十步后突然回頭，目光精準釘在他左眼黑眼圈上，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你昨晚……沒睡？”語氣冷得像剛從冰河撈出來的鐵塊。

陸云帆立刻低頭：“回師姐，我在……研究丹材配比。”

“哦？”她走近兩步，俯身看他，“那你告訴我，龍息草遇硫磺會怎樣？”

他腦子飛轉，脫口而出：“爆炸概率提升47%，但若加入生石灰粉壓制毒性，可轉化為可控火球，適用于——”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慕容雪袖口滑出半截玉簡，上面赫然是他昨夜偷偷畫過的匿蹤陣草圖。

她早就知道他在藥桶后面藏著。

空氣凝固了三秒。

她忽然伸手，拎住他衣領把他提起來，動作輕巧得像拎只小雞崽。陸云帆腳離地一尺，儲物袋嘩啦散開更多，青袋徹底滑到胸前，露出里面更多玉玨碎片——那是他用電子表殘骸打磨的“備用道具”。

慕容雪盯著那些碎片看了足足五息，然后松手。

他摔坐地上，屁股疼得齜牙咧嘴。

她轉身再走，這次真要消失在廢墟盡頭。

陸云帆喊住她：“師姐！那個……玉玨是我撿的！”

她腳步一頓。

“不是偷的！也不是藏的！”他急道，“就是不小心撿到一塊亮晶晶的東西，想著萬一能換頓肉吃……”

慕容雪沒回頭，只冷冷丟下一句：“三日后驗收，少一個陣，剁你一只手。”

風停了。

焦土上只剩他一人，七個歪斜的儲物袋，一地狼藉，和一朵正在融化的冰蓮。

他低頭看掌心胎記，半片蓮瓣微微發(fā)燙。

遠處傳來一聲狐貍的嗤笑，細不可聞，卻扎進骨頭縫里。

陸云帆慢慢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打不過就跑，打不過就跑……”他低聲念叨，聲音卻不再顫抖，“但跑之前，得先埋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