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寒夜驚心
- 啞巴解語花:暴君讀心后殺瘋了
- 瑰小酪
- 5188字
- 2025-07-23 18:00:00
冰冷的金磚地,寒氣如活物般順著薄薄的中衣布料,一絲絲、一縷縷地鉆入骨髓。沈念蜷縮在龍榻腳踏邊那塊邊緣磨損、幾乎無法隔絕寒意的舊氈墊上,將自己縮成最小的一團。
每一次細微的顫抖都牽扯著喉嚨深處的撕裂痛楚,以及頸側、手臂上被香灰灼傷的刺疼。她死死咬住下唇,舌尖嘗到鐵銹般的腥甜,才勉強將齒關間的磕碰聲咽回喉嚨深處。
帳幔之后,那翻來覆去的衣料摩擦聲,在無限放大。每一次錦緞的窸窣,每一次壓抑著煩躁的沉重翻身,都像重錘狠狠砸在沈念緊繃欲斷的心弦上。
“都該死”
那陰冷黏膩、飽含毀滅殺意的念頭碎片,像是根淬了毒的冰刺,依舊深扎在沈念的意識里,帶來徹骨的寒意。她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這不是恩賜的靠近,而是懸于鍘刀之下的酷刑。每一次她利用那詭異的讀心術“解讀”成功,都是在為自己挖掘更深的墳墓。暴君蕭徹,他對“解語花”的渴求與毀滅欲,是共生一體的雙生毒藤!
煩躁!煩躁!還是煩躁!
新的心音毫無預兆地沖擊而來,不再是之前的咆哮或低語,而是一種尖銳、混亂、在腦髓中瘋狂攪動的噪音!
這噪音里裹挾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焦灼和難以言喻的痛苦,比之前的暴怒更讓沈念心驚肉跳。
“疼!像有鑿子在鑿朕的太陽穴!”
“帳子,帳子的流蘇為什么歪了一根?右邊第三根!歪了!”
“那個影子!墻上那晃動的影子像不像…像不像”
沈念屏住呼吸,冷汗沿著額角滑落。她下意識地順著那混亂心音的指引,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那層層疊疊的明黃帳幔。昏黃的燭光下,帳幔邊緣垂下的金色流蘇,隨著帳內人細微的動作,確實在輕輕晃動,右邊第三根?
她的目光艱難地聚焦,試圖分辨那微乎其微的差別,流蘇本就柔軟垂墜,晃動中哪根長哪根短,哪根角度歪斜?這根本就是吹毛求疵!
然而,那心音中的焦躁卻因這“發現”而瞬間升級,沸騰!
“歪了!它歪了!礙眼!礙眼!礙眼!”
“影子,那影子在動!誰?!誰在那里?!”
帳幔后猛地傳來沉重的悶響,像是拳頭狠狠砸在柔軟的被褥上!緊接著是更劇烈的翻身,伴隨著壓抑到極致的、野獸負傷般的低吼。
沈念的心臟幾乎跳出喉嚨!那混亂心音指向的“影子”,分明就是角落里宮燈投射在墻壁上、因燭火搖曳而晃動的人影!那是她自己蜷縮的身影!
一股滅頂的寒意攫住了她!他疑心那影子是刺客?是窺伺者?還是她這個近在咫尺的“解語花”在暗中窺探?!
不行!不能讓他再盯著那影子!不能再讓這無端的猜疑和強迫癥般的焦躁繼續發酵下去!那混亂的心音,實質的利刃,攪得她也頭痛欲裂,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迫近!
電光火石間,沈念的目光猛地掃過殿內角落那盞唯一的落地宮燈!昏黃的火苗在琉璃燈罩內不安地跳躍著,正是它投射出了那要命的晃動影子!
幾乎是本能驅使,她像一只受驚的兔子,手腳并用地、無聲而迅疾地朝著宮燈的方向爬去!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弱的風,冰冷的地面摩擦著膝蓋和手掌。她不敢站起,只能最大限度地壓低身體,將自己隱藏在龍榻的巨大陰影里,一點點挪向角落。
帳幔后的翻動聲似乎停頓了一瞬,那道冰冷銳利的感知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帷幔,鎖定了她移動的軌跡。
沈念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她終于爬到了宮燈旁,冰冷的琉璃燈罩觸手可及。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冰涼,小心翼翼地、緩慢地轉動了燈罩下方調節光亮的一個小小銅鈕。
動作細微到了極致。
燈罩內,那截燃燒的燭芯,被輕輕往下壓了一點點。
僅僅是毫厘之差。
但效果立竿見影,原本跳躍不安、拉長了影子的火苗,變得穩定、柔和,光芒內斂,不再在墻壁上投射出巨大而搖曳的陰影。整個內殿的光線仿佛都沉淀下來,不再有張牙舞爪的鬼魅晃動,只剩下一種昏沉而靜謐的暖黃。
墻壁上,屬于沈念的那個蜷縮的影子,縮小、淡化,幾乎融入了背景的昏暗之中。
就在火苗穩定下來的瞬間,帳幔后那瘋狂攪動的、鋼針鑿腦的混亂心音,詭異地平息了一瞬。
“嗯?”
一個帶著明顯困惑和一絲松懈的念頭浮現。
“影子淡了?不晃了?”
接著是更深的、仿佛從窒息的泥沼中掙扎出來透了口氣般的確認:
“那根流蘇好像也沒那么歪了?”
那尖銳的疼痛感和無邊的煩躁,退潮般,雖然沒有完全消失,卻實實在在地減弱了!
沈念保持著蜷縮在宮燈旁的姿勢,一動不敢動,后背的冷汗幾乎將薄薄的中衣完全浸透。她屏息凝神,像一只凝固在琥珀中的蟲豸,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令人窒息再次籠罩。
帳幔后,那翻來覆去的摩擦聲徹底停止了。
沈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息都在刀尖上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個彈指,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
帳幔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內側,緩緩撥開了一道縫隙。
沒有完全掀開,只露出足以窺視外間的寬度。
沈念的呼吸瞬間停滯!她不敢抬頭,視線死死盯著自己面前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仿佛要將那磚縫看出花來。然而,她全身的感官都像拉滿的弓弦,清晰地感知到那道從縫隙中投射出來的、冰冷粘稠、實質的目光,正牢牢地釘在她蜷縮在宮燈旁的身影上!
那目光帶著審視,帶著探究,帶著一種仿佛要將她靈魂都剖開的銳利,在她身上來回逡巡。從她沾了灰塵的素白中衣,到她凌亂披散在肩頭的、還帶著水汽的黑發,再到她緊緊攥著衣角、指節發白的、微微顫抖的手。
沈念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轟鳴,能感覺到那目光像冰冷的刀刃,刮過她裸露在外的、被香灰灼傷后泛著紅痕的頸側皮膚。
“是她弄的?”
一個清晰、冰冷、毫無波瀾的念頭,清晰地刺入沈念的腦海。
“她爬過去動了燈?”
沒有疑問的語氣,是冰冷的陳述。
沈念的身體僵硬如鐵!暴露了!他看到了!他知道了!
巨大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緊了她的心臟!他會怎么想?一個卑賤的啞女,未經允許,竟敢在帝王寢殿內擅自觸碰器物!這本身就是大不敬!更何況,是在他煩躁欲狂、疑心病發作的當口!
他會認為這是窺探?是僭越?還是另一種形式的“解語”?
無論哪一種,都足以將她碾碎!
就在沈念以為下一秒就會有侍衛沖進來將她拖出去杖斃時,那撥開帳幔的手,卻緩緩收了回去。
縫隙合攏。
帳幔重新垂落,隔絕了內外的視線。
仿佛剛才那冰冷的凝視只是一場錯覺。
但沈念知道不是。那沉重的、帶著審視的壓迫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無形的蛛網,更加粘稠地籠罩著她。
帳幔后,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沒有翻動,沒有嘆息。
可沈念的心卻沉得更深。這反常的寂靜,比之前的煩躁咆哮更令人毛骨悚然。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醞釀著更恐怖的雷霆。
她依舊蜷縮在宮燈旁,不敢挪動分毫。冰冷的金磚地貪婪地汲取著她身體里最后一點溫度,四肢百骸都凍得麻木,只有喉嚨和頸側的傷處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還活著。時間在極致的煎熬中緩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沈念的神經幾乎在寂靜中崩斷,意識都有些模糊時,內殿深處,靠近御案的方向,傳來極輕的、瓷器碰撞的脆響。
沈念一個激靈,渙散的意識回籠,警惕地豎起耳朵。那不是帳幔后的聲音!
緊接著,是貍貓般幾乎不存在的腳步聲,還有怪異的、壓抑著的、拉破風箱般的喘息聲?斷斷續續,時有時無,帶著一種垂死的黏膩感。
有人!
而且不是蕭徹!蕭徹在龍榻上,氣息雖然壓抑,但絕不是這種瀕死的喘息!
沈念全身的寒毛倒豎!一股陰冷感順著脊椎爬升。深更半夜,帝王寢殿內殿深處,除了她和蕭徹,怎么還會有第三個人?!侍衛都在外殿或殿外!宮女太監沒有召喚更不可能擅入!
難道是刺客?
這個念頭讓沈念遍體生寒!她下意識地就想縮得更緊,恨不得將自己嵌進墻壁里。卷入刺殺帝王的漩渦?那絕對是十死無生!比被暴君處死更慘!
然而,那細微的響動和怪異的喘息聲并未停止,反而似乎在移動?方向正朝著龍榻這邊而來!
沈念的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她蜷縮在宮燈的陰影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徹底屏住。借著宮燈昏黃的光線,她驚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那片被巨大御案陰影籠罩的、更深的黑暗。
一個佝僂、瘦小的黑影,從地底爬出的幽靈,慢慢地、慢慢地從御案后的陰影里挪了出來!
那是一個穿著深褐色宦官服飾的老太監!他身形枯槁,風干的橘皮,臉上布滿深刻的皺紋,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陰森。
他一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胸口,指縫間似乎隱隱滲出暗色的濕痕?另一只手則端著一個不大的、描著金邊的白玉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同樣質地的、蓋著蓋子的玉盅。
最讓沈念頭皮發麻的是他的眼睛!渾濁、空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仿佛沒有焦距,卻又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執拗。那破風箱般的喘息聲,正是從他喉嚨深處發出!
他走得很慢,腳步虛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卻又異常執著地、朝著龍榻的方向挪動。
他是誰?他要干什么?那玉盅里是什么?
沈念的腦中一片混亂。老太監身上那股死氣和血腥味混合的詭異氣息,讓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不敢動,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活尸般的老太監,一步步靠近。
老太監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蜷縮在宮燈陰影里的沈念,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他那雙空洞渾濁的眼睛,只死死地盯著那垂落的明黃帳幔。
他距離龍榻還有七八步遠時
“咳咳~~咳咳咳”
一陣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嗆咳,猛地從帳幔后爆發出來!打破了內殿死水般的寂靜!
是蕭徹!
這咳嗽來得突然而猛烈,帶著一種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的狠戾。顯然,那老太監身上濃重的血腥氣和腐朽氣息,即使隔著距離,也刺激到了本就煩躁難眠的暴君!
那原本如夢游般挪動的老太監,渾濁的眼睛驟然閃過詭異的精光!他那佝僂的身體猛地一顫,端著托盤的手劇烈地晃動起來,玉盅蓋子與盅身碰撞,發出清脆而急促的“叮當”聲!
“誰?!”低沉沙啞、飽含殺意與不耐的厲喝,冰錐,猛地刺破帳幔!是蕭徹的聲音!帶著被驚擾后的暴怒!
與此同時,沈念腦中同被重錘擊中!蕭徹的心音火山噴發般轟然炸響:
“血!腐朽!是那老東西的氣味!混賬!誰放他進來的?!找死!!”
那心音里充滿了極致的厭惡、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被強行壓制的驚悸?
“陛下…咳咳老奴…老奴奉藥”
老太監被那聲厲喝嚇得渾身一哆嗦,嘶啞破碎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斷斷續續地響起,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諂媚和急切。他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腳步陡然加快,端著那盅不知名的湯藥,踉蹌著就朝帳幔撲去!
“陛下,該用藥了,趁熱~趁熱……”
那姿態,那語氣,與其說是送藥,不如說更像是一種不顧一切的、帶著瘋狂意味的獻祭!
帳幔猛地被從里面掀開!
蕭徹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現!他只穿著素白的中衣,墨發披散,臉色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薄唇緊抿,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此刻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火焰,死死鎖定在那撲過來的老太監身上!
“滾!”
冰冷的咆哮,裹挾著雷霆之怒!
然而,那老太監卻魔怔了一般,對帝王的暴怒置若罔聞,渾濁的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帳幔和玉盅,枯瘦的手固執地向前伸著,眼看那托盤就要撞上掀開的帳幔!
沈念的身體卻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她離那老太監只有幾步之遙!一種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直覺告訴她:絕不能讓那盅藥碰到蕭徹!無論那是什么!此刻暴怒邊緣的蕭徹,任何一點刺激都足以讓他徹底瘋狂,而近在咫尺的她,絕對會成為第一個被碾碎的祭品!
“呃啊!”
喉嚨里爆發出不成調的嘶吼,沈念,離弦之箭,猛地從宮燈陰影里彈射而出,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撞向老太監端著托盤的手臂!
“砰!”
“嘩啦!”
沉悶的撞擊聲和刺耳的瓷器碎裂聲幾乎同時響起!
沈念撞得肩膀生疼,整個人被反作用力帶得踉蹌后退,重重摔倒在地!而老太監更是被她撞得一個趔趄,手中的白玉托盤連同上面的玉盅徹底脫手飛出,砸在冰冷堅硬的金磚地上!
描金的白玉盅摔得粉碎!里面深褐色的、散發著濃重苦澀藥味的湯汁四濺開來,潑灑在光潔的金磚上,也濺了老太監和沈念一身!
刺鼻的藥味彌漫開來,混合著老太監身上那股腐朽血腥的氣息,令人作嘔。
時間再次凝固。
老太監保持著被撞后的姿勢,佝僂著身體,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碎裂的玉盅和潑灑的藥汁,仿佛他畢生的心血也隨之粉碎,臉上是一種混合著茫然、絕望和扭曲的瘋狂。他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抽搐著。
沈念摔倒在地,手肘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藥汁的苦澀粘膩沾在臉上和衣襟上,冰冷又惡心。她驚恐地抬頭,視線越過狼藉的地面,對上了帳幔口那雙燃燒著暴怒火焰的眼睛。
蕭徹站在掀開的帳幔口,玄玉念珠被他死死攥在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實質的寒冰風暴,幾乎要將整個內殿凍結!
那雙眼睛,先是從地上碎裂的玉盅和潑灑的藥汁上掃過,眼底翻涌著厭惡與一種更深的、沈念無法解讀的陰霾。隨即,那冰冷刺骨、帶著審視與暴怒的目光,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地釘在了摔倒在地、狼狽不堪的沈念身上!
“好~很好”
蕭徹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怖平靜。他緩緩地、一步一步,踏出帳幔,玄玉念珠冰冷的碰撞聲格外清晰。
“一個不知死活的老狗,一個……”
他的目光在沈念沾滿藥汁、驚恐煞白的臉上停留,嘴角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近乎殘忍的弧度,“一個膽大包天的啞奴。”
他停在沈念面前,巨大的陰影將她完全吞噬。冰冷的視線如同刮骨鋼刀,在她身上逡巡。
“你”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氣息幾乎噴在沈念臉上,聲音如同毒蛇纏繞上她的脖頸,“剛才,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