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午時已到
- 1881:西部獵魔手記
- 刀不二
- 3389字
- 2025-07-24 17:01:55
“嘭——”
詹姆士的遠處,一聲槍響炸開。
槍聲清脆有力,應是來自利亞姆或蘇珊娜的步槍。
射擊角度并不完美,未能擊中老兵的身軀,卻徑直打在了馬的脖頸上。
黑馬痛苦地嘶鳴一聲,身形劇烈一挫,這使得詹姆士的揮刀偏離,刀鋒擦著溫迪的頭發而過。
溫迪趁機跑開,躲回了屋里,她的手下又擲出一枚燃燒瓶,火焰頃刻吞沒了馬蹄。
詹姆士駕馬快速撤離一地火焰,這時他背后的遠處,簡德高聲喊道:
“喂!騎士老爺!”
“從我這頭出小鎮更容易點!”
老兵調轉馬頭,看到筆直的小鎮大道上,簡德獨身站在路的中央。
獵人低垂著帽檐,目光凌厲,精神高度集中。
他的左輪已落回槍袋,雙臂垂著,右手五指微微內扣,懸在槍柄的一側。
儼然擺好了一副決斗的姿態。
“去死......都他媽去死!”
“駕!”
詹姆士眼窩冒著絲絲黑氣,手臂長伸,刀尖筆直的指向前方。
這是最為標準的騎兵沖殺姿勢。
馬蹄揚起塵土,簡德望著高速沖來的騎兵,仍是一動不動,宛若石雕。
他心里把算著距離,他深知自己僅有一次開槍機會。
必須夠近,必須冒足夠的風險。
一百五十米。
一百米。
五十米。
二十五米......
他猛地抬起目光。
“唰!”
柯爾特左輪瞬間出袋。
他右手扣上扳機,左掌蓋在擊錘上。
對于神槍手而言,雙動式槍械雖然省事,但若論射速的上限,卻遠遠比不上這類單動式武器。
“嘭嘭嘭嘭嘭!”
槍口冒起耀眼的橙光,簡德幾乎是在瞬息就清空了彈巢內剩余的五發獵魔子彈。
前兩槍擊中馬頭,令馬吃痛偏開了粗壯的脖頸,露出真正的目標。
后三槍全部擊在詹姆士的心口,老兵持刀的姿勢立馬歪扭了起來。
“昂——”馬匹長嘶,馬頭重重跌在地上,順著慣性開始翻滾,卷起大片塵灰。
詹姆士也向前跌飛出去,身軀猶如脫線木偶,一直滾到了簡德身前五米遠的地方。
他趴在地上,手中仍緊握著馬刀,但不再動彈。
簡德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為了提高命中率,他剛剛已經憋氣了很久。
左輪在指尖劃出幾道弧線,翻轉著收回槍袋。
他走上前去。
那三槍貫穿了詹姆士的心口,黑霧像是卸了氣般從傷口中不斷涌出。
簡德站在一旁,觀望著。
不對......
他回頭看了一眼,小鎮入口的黑霧仍在彌漫,此刻甚至像是沸騰的水般在翻涌。
“!”
詹姆士突然站起,馬刀劃出銀光,簡德下意識偏頭,頭上的寬檐帽隨即被斬飛,頭發傾瀉下來。
“死!”詹姆士怒吼著,眼中已不再有人氣。
幾刀連續斬下,簡德略顯狼狽地躲避著,有些慶幸當初吉拉朵夫人教他格斗時下過功夫。
慌忙中,他目光瞥向天空,太陽似乎尚未就位。
到底要等到什么時候!
這時,一聲青澀的聲音喊道:“先生!我來幫你!”
達達尼昂從一側沖了出來,手上拿著一把冷兵器。
那是酒吧墻上裝飾用的日耳曼劍。
毛頭小子沖到兩人中間,格劍擋下了詹姆士一刀!
魔物的力道讓他差點直接跌倒,他踉蹌后退了幾步,手臂顫的快要拿不穩了。
達達尼昂的出現令詹姆士停下了瘋狂的斬擊,他眼中的黑氣開始涌動,似是在遲疑。
宿主和妖靈的較量又開始了。
“不......不!”妖靈操控著老兵,徑直砍向達達尼昂。
慌忙中,簡德舍身蹬了達達尼昂一腳,兩人分別向著兩側倒下,但卻也完美避開了刀鋒。
可是下一擊呢?
妖靈極想立刻斬殺達達尼昂,在詹姆士的激烈干預下,這一刀最終偏向了簡德。
“嘭!”
潛藏的另一個狙擊手終于找到了機會,滾燙的彈道軌跡浮在空中,詹姆士的胳膊開始冒出黑血,馬刀掉落。
他的兩只手都已受了傷。
但開槍不需要多么復雜的力道。
他立即拔出腰間的老式左輪,瞄向倒地的簡德。
簡德并未慌亂,他只感到陽光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刺眼。
午時已到!
手指飛速地觸碰懷表表冠。
黑白降臨。
而他還有一把槍。
藏在褲襠里的女士用微型左輪。
這是他的幸運槍,不知為他解決過多少麻煩。
現在也只是眾多麻煩中的一次罷了。
微小的子彈射出,三發,全部在世界慢放時命中了詹姆士的額頭。
隨即他快速起身,以肩膀為武器,撞開踉蹌的老兵,順勢奪下了那把老式左輪。
“嗖——”慢放結束,世界重回彩色。
懷表進入冷卻,老兵已經倒地。
他眼中的黑氣在糾纏、對抗,顯而易見,他雖然陷入虛弱,但還是沒死。
“都......去......”
宿主的生命將要到了盡頭,妖靈卻似乎還是不甘。
這時,達達尼昂緩緩爬起,略帶遲疑地靠近了詹姆士。
他思索著伸出手臂,有些顫抖。
年輕細嫩的手掌,握住了那只布滿老繭、粗糙、結實的大手。
“......父親?!泵^小子思索很久,說出了這個極有分量的詞匯。
“安息吧......父親。”
詹姆士正朝天空的面孔,在那些詞匯消失于空氣中后,緩緩轉向了年輕人。
那帶著狂亂、憤怒、不甘的表情,在雙眼仔細定在達達尼昂臉上那一刻,全部融為了一抹微笑。
“......孩子?!?
他眼中的黑霧徹底褪去。
與此同時,一陣極其凌厲的慘叫開始彌漫于墓碑鎮上空。
“嘶啊啊啊啊??!”
此刻小鎮里沒人張著嘴,這陣聲音嘶啞、扁平,仿佛來自于虛空。
簡德知道,妖靈在這一刻失敗了,它鼓動起的仇恨,已經煙消云散。
小鎮入口的黑霧大團涌來,在詹姆士身上的空中,聚集、收縮,幾乎凝成了一顆圓球。
忽然那圓球震動,內部破碎撕裂,發出了玻璃打碎時的聲響,最后一絲霧氣在空中消失無蹤,隨后形成了如雪般的銀色粉塵,簌簌飄落。
簡德仰頭望著滿天晶光,他知道這種物質是妖靈的晶塵骨灰。
他們贏了。
一陣雜亂的馬蹄向著他們跑來。
另一邊人們應該都已看到了結局,已經有不少人出門幫忙撲滅剛剛的火焰。
“結束了?”騎馬靠近的是一名警員,他有些驚訝,又有些慶幸。
“還好,還好。麥克托米奈先生不在莊園,差點就耽誤事了?!?
達達尼昂站起身來,望著詹姆士的尸體,不知道在想什么。
簡德倒無所謂這些親情戲碼,他手持著剛剛奪來的老式左輪,另一手撿起了掉落在地的馬刀。
老式左輪的型號為柯爾特M1851,長槍管,六發彈容。
馬刀光潔綻亮,鋒利修長,配重極佳,手感很好,肯定斬下過許多南方軍的頭顱。
兩把武器的不同材質之下,皆有絲絲黑霧黯然涌動著,仔細觀察才能發現。
對于獵人而言,這類受過魔物影響的武器是不可多得的戰利品,以后若是遇到同類魔物,或是其他受到此種力量克制的魔物,可以直接拿來當作專項武器使用。
獵人的理念除了要運用科技和魔力之外,便是始終利用著“一物降一物”的準則。
今天的收獲頗豐。
晶塵仍在空中飄蕩,簡德打算一會再收集。
在此之前,他要保持一下西部牛仔的習慣。
他摸索起詹姆士的尸體。
在制服的內兜,他摸到一張皺巴巴的信封。
打開,信紙已然泛黃,散發著一股陳舊味道。
字體受到時光的影響,鋼筆筆記已然有些暈染。
“親愛的詹姆士:
“幾天前我劈柴弄傷了手指,這封信由我弟弟托索思代寫。
“你在南方過得還好嗎?我聽人們說,戰爭正在接近尾聲。上次你來信說,他們給你升了軍銜,我不知道這對我們而言是否是好事。這意味著他們認可你,會給你帶更多的兵,讓你承擔更重的責任。
“所以,戰爭結束,他們就會允許你返回家鄉嗎?會不會再把你調到別的什么地方?落基山?墨西哥?甚至是阿拉斯加?
“沒人說得準,你說不準,我也說不準。
“母親對咱們的婚事有些看法,你不在的日子里,她天天在我耳邊念叨。
“有一天,她不知道哪來的渠道,向我引薦了亞當斯·麥克托米奈先生。
“那是一位風趣、幽默的紳士,年紀比我稍大些,在鐵路公司任職。
“他認識很多人,用了一個星期就搞定了托索思的推薦信。
“托索思——你也知道,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我身邊要糖吃的小朋友了,他要去紐約讀書,將來要成為律師。
“這又會需要一大筆錢。親愛的詹姆士,我作為姐姐,自然要想辦法替他解決這些事情,但我們的經濟狀況恐怕......
“紐約......你見過紐約嗎?那里的房子比我們將來的十幾個婚房疊起來都要高,托索思要到那里發展,說實話,我也有些心動,我也想看看有汽車的大城市是什么樣。
“我們一家從布列塔尼的鄉下過來,我爸爸、爺爺、爺爺的爺爺,都是農民,我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家人坐進辦公室的那一天。
“所以,我認為我有責任支持托索思的夢想。
“詹姆士,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能跟我聊得來的人、最有趣兒的人,直到現在,也依然是我最愛的人。
“我有種預感,如果跟你分開,以后再也不可能遇到第二個你,第二個帶給我快樂感覺的人。
“但是......我不能沉浸在這種情緒里。
“我想,我們就此別過吧。
“依然愛你的,居麗士。1865年1月13日?!?
簡德折起信紙,塞回信封。
這封信通篇字跡一致,連落款也是。
要他看,這搞不好是居麗士的弟弟為了爭取到一個有錢的姐夫,自己做主寫下的東西。
但是,結局已經降臨,事情真假還有什么所謂呢?
只有詹姆士所在部隊的內務官,肯定犯了嚴重失職。
讓一個要上戰場的軍官看到這種信件,心態被嚴重擾亂,才有了后面的慘劇。
當然,這種故事在什么時代,都充斥著耳聞。
簡德笑笑,點起一根煙,吹飛了落在肩頭的晶塵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