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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命運的構造

詹姆士·阿爾貝的一切是什么呢?

是土地嗎?

在這個擁有《宅地法》和西進運動的時代,土地遠遠代表不了一個人的一切。

是財富嗎?

詹姆士作為一個騎兵2師的少尉,在家鄉必然有著諸多戰友和認識的軍官,不會有人傻到去吞他的東西。

況且,東部已經是法治社會了。

那么,就只能是人了。

一個對詹姆士極為重要的人,在亞當斯的影響下,這個人或許死亡,或許發生了重大變故。

詹姆士雖然看著滄桑,但憑面貌來說,似乎年紀不算很大。

正是一個適合結婚的年紀。

所以,這個人、詹姆士的一切,也許是個女人,甚至極有可能是他的未婚妻。

現在,只需要幾個證據。

達達尼昂撓了撓頭,“呃,先生,我沒明白,你問我這個干什么?”

“閑聊而已,”簡德隨意地說,“十英里路也不是一會就能趕到的。”

“好吧......我父母......我不認識我父母。”

“你從哪長大的?”

“我跟著老杰克,他是個牧場主,從小他撫養我長大。”

“老杰克?本地人?”

“不,先生。我們以前在俄亥俄,六七年前他說賺了筆小錢,要帶我來西部闖蕩,于是我們就來了。”

俄亥俄,賓夕法尼亞的臨州,屬于東部。

簡德點起一根香煙,達達尼昂擺擺雙手說不會抽。

“那你呢?”簡德吐出一口煙霧,“你就是老杰克撿回來的嗎?”

“呃......老杰克說當年一個叫居麗士的女人把我抱給了他,還給了他一大筆錢......可能那就是我的母親吧。”

居麗士......簡德回頭看了看詹姆士,后者仍沉靜著,這個距離他聽不到談話。

簡德夾煙的手指戳了戳達達的胸口,“你也就十七八歲吧?為什么一直穿著這種衣服,這比你年紀都大吧?”

“老杰克說,我母親把我抱來時,就用的這件衣服裹著。我不太在乎穿什么,先生。”

“那你父親呢?你聽說過嗎?”

“呃,那就更沒有了。”

“有的,你的名字一定是你母親給取的,里面必然帶著你父親的記號。”

簡德抬起眼,“你姓什么?”

“阿爾貝。”

達達尼昂有些疑惑地說,他還是沒明白為什么要問這些。

簡德表情沒變,只是勾了勾嘴角,踩滅煙頭,“嗯,很常見的法國姓。”

是的,在法國很常見。

但這里是大新地。

簡德走進一旁的酒吧,打了一杯啤酒坐回木樁上。

他盯著詹姆士,突然笑了笑,自己喝了一口啤酒。

“阿爾貝先生,”他放下酒杯,指了指達達尼昂,“您看那小伙子穿的衣服,眼熟嗎?”

“剛剛他害怕,躲得遠,您恐怕沒來得及看清吧?”

詹姆士如機械般緩緩抬起頭,順著簡德的手指盯著看了好久。

“騎兵制服?”

“是的,”簡德微笑道,“上士制服,比您身上這件,低了一個軍銜。”

“我如果沒猜錯,1865年南北戰爭結束的前幾個月,您應該還在家輪換休假,被召回部隊后,晉升為了少尉軍銜,有了現在這身皮,對嗎?”

“我不知道戰爭什么時候結束的。”詹姆士仍盯著達達尼昂,“但1865年......你說的大概沒錯。”

他突然回正目光,望向簡德,“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獵人懷表突然猛烈震顫。

簡德輕吐一口氣,“我不但知道這些,我還知道您真正想見的人,不是亞當斯。”

“而是居麗士......對嗎?先生?”

“居麗士......”詹姆士的嘴巴好像上了發條,開始重復念起這個名字。

懷表已然陷入狂躁,震動得快要脫離引力,飄忽起來。

簡德將表按下,這時聽到詹姆士猛然喊了一聲:“居麗士!”

老兵身形倏然站起,如虎狼般盯著簡德,一步一頓,走上前去。

“你為什么知道她?你認識她嗎?她在哪?”

簡德一手撫上槍袋,但最終沒選擇拔槍。

詹姆士粗壯的手臂一把掐上他的脖子,強大力道將他徑直從座位上提起。

達達尼昂驚呼一聲,趕忙抬起獵槍。

簡德顫抖著伸出手臂阻止開槍。

“告訴我!她在哪!”

簡德強行保持笑意,說:“我......不認識她,但我知道,她現在應該是亞當斯的夫人......并且,她曾經是你的未婚妻。”

看到那血紅眸子里發生的驚訝變化,簡德知道自己說對了。

“但這......不重要。”簡德感到那手臂的力量越發強大,“你......不想見見,你們的孩子嗎?”

“......孩子?”

“后面......那個拿獵槍的......小子。”

詹姆士看向達達尼昂,手臂一松。

簡德半跪地上,摸了摸脖頸,抓了滿手的煤灰般的物質。

達達尼昂舉著槍,面對緩緩走來的詹姆士,踉蹌著后退,大喊道:“別過來!別過來!”

“孩子,你的母親......是居麗士嗎?”

“別!別過來!”

“你身上的軍服,是我以前穿的......我記得它應該掛在馬廄。”

“我要開槍了!”

“孩子,讓我看看你的眼睛,那抹藍色......”

一顆石子恰如其分地出現,硌到了達達尼昂的腳后跟,讓他跌倒在地。

詹姆士停住腳步,沒有再行逼迫,達達尼昂將槍托抵在肚子上,狼狽地舉著槍管。

“孩子,我想請你看看,你那件衣服內側的縫布里,是否藏了一只孔雀羽毛。”

“這是我家鄉的習俗,我們認為這樣會給人帶來好運,尤其是士兵。”

“全世界或許只有我們那的人會這么干。”

達達尼昂有些不知所措。

簡德已經站了起來,說道:“達達,照他說的做。”

達達尼昂猶豫著放下獵槍,解開了領口的扣子。

他扯開衣服心口內側的縫線,一陣摸索,手指緩緩地捏出一樣東西。

一支干枯、凌亂、褪色的羽毛。

這么多年,這件衣服經過了水洗、雨淋、汗漬,無人知曉的羽毛經歷歲月催化,早已失了色澤,但仍然可被輕易辨認。

那就是一支孔雀的翎羽。

“這......怎么可能?你真的......真的是......”詹姆士訝異地說著,表情驚訝到快要凝固。

達達尼昂也陷入震驚,他或許也想說同樣的話。

簡德微微勾起嘴角。

因果嗎?

命運的構造,還真是緊密無間啊。

也許從達達尼昂穿著南北戰爭制服前來抓捕他的那一刻、他轉身叫住毛頭小子那一刻,都已是注定好的。

妖靈的力量改變了事物的發展,這些巧合都是其中一環。

巧合堆積起來,便不再是巧合,而是必然。

這可比對付D級魔物時、直來直去的打法有趣多了。

簡德注意到街道上的黑霧開始劇烈波動。

他的懷表也跟著狂躁起來。

這說明宿主和日間妖靈起了沖突,眼下并不是妖靈想要的結局。

詹姆士的雙眼突然失了眼白,被濃重的黑色填滿。

他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音,妖靈似乎意識到了目標的偏移,準備完全接管宿主的軀體。

“鏘”的一聲,騎兵馬刀被快速抽出,刀鋒迅速向著達達尼昂的頭顱落下。

簡德立即拔出左輪,正待開槍,卻發現馬刀懸停了在了半空。

詹姆士咬著牙,似是在跟無形的力量做對抗。

達達尼昂抓住機會,槍口一抬,兩發獵魔子彈伴隨強烈的槍聲,噴灑了出去。

“嘭嘭!”

后坐力令他在地上平移后退了一段,仰面倒下。

但詹姆士只是挫了挫身形,倒退了一步。

他胸口衣物破碎,濃重黑霧從破洞中冒出。

這兩槍并未真的傷到妖靈,反倒是讓宿主對抗的力量減弱。

“居麗士、孩子......我本該擁有一切!”

憤怒的嘶吼爆發,劇烈涌動的黑霧突然一聚,一只被霧氣包裹的黑色駿馬猛然沖了出來。

簡德迅速抬手,扣動扳機,獵魔子彈在橘黃色的耀光里,向著詹姆士的頭顱出膛。

但詹姆士卻以無法看清的速度回頭,以手掌擋下了子彈。

黑血濺落地上,冒起絲絲黑氣,子彈毫無疑問偏離了原本的目標。

簡德正想繼續開槍,黑馬卻卷著塵土,已沖到了詹姆士身邊,老兵抓起韁繩,矯健地一躍上馬。

“都是亞當斯的錯!我本該擁有一切!我要親自去找他!”

“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在妖靈的影響下,詹姆士的仇恨再度燃起。

他轉瞬就向著小鎮里奔去,速度不亞于騎兵的沖陣。

目標已脫離了手槍的精度范圍,簡德沒再繼續射擊,他趕緊上前扶起了達達尼昂。

“躲開點,你沒子彈了。”

詹姆士沖到街口,遇上了裝滿干草的木板車組成的障礙。

他正準備駕馬一躍而過,四下里突然爆出幾聲槍響,緊接是煤油燈碎裂的聲音,干草堆頃刻化為熊熊大火。

“去死吧!雜種!”溫迪自一側的屋中沖了出來,手上抓著已點上火的燃燒瓶。

詹姆士快速低頭,燃燒瓶擦著他的后背落在一側的地面,大火頃刻蔓延。

十字交叉的路口,每一條出路都已被大火阻擋,小鎮上空濃煙滾滾。

他憤怒至極,大喊道:“擋我路的,都得死!”

語罷,駿馬揚起前蹄,帶著他向前一躍,馬刀斬向了溫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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