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瑯瑯書聲里，夾雜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陳燁盯著英語課本上的單詞，筆尖在單詞本上反復抄寫。

林溪的粉色筆記本攤在旁邊，標紅的重點像一顆顆小火星，照亮了他原本混沌的語法世界。

“這個短語搭配總是記不住。”他用筆尖戳了戳“in case”，眉頭皺成小疙瘩。

林溪側過頭，發絲掃過陳燁的胳膊，帶來一陣輕微的癢意。

“可以聯想造句啊。”她拿起筆，在空白處寫下，“帶把傘吧，in case下雨——就像今天這樣。”

陳燁看著句子末尾的波浪線，突然覺得這個短語生動起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抬頭時，正好撞上她彎起的笑眼。

“因為我有秘密武器。”林溪晃了晃手里的熒光筆，“不懂就標記，總比硬撐著強。”

陳燁的心跳漏了半拍，趕緊低下頭假裝翻書。

桌肚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趙磊發來的消息：“下節課數學小測，救我！”

他回了個“自己加油”的表情包，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這小子，還是老樣子。

數學小測的鈴聲像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

王老師抱著試卷走進來，皮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水印。

“最后十分鐘，抓緊時間。”他敲了敲黑板，目光掃過全班。

陳燁的筆尖在試卷上流暢游走，昨晚在圖書館啃透的幾道題型，居然都出現在了卷面上。

他偷偷瞟了眼林溪，她正咬著筆頭盯著最后一道附加題，眉頭微蹙。

陳燁的手指在草稿紙上飛快演算，把解題步驟寫得清清楚楚，趁王老師轉身的功夫，悄悄推了過去。

林溪驚訝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光亮。

陳燁趕緊別過臉，假裝檢查前面的題目，耳朵卻悄悄紅了。

收卷時，王老師在陳燁身邊停頓了兩秒。

“這次卷面挺干凈。”他拍了拍陳燁的肩膀，“繼續保持。”

陳燁的后背挺得筆直，像被春雨滋潤過的樹苗。

課間操因為下雨取消，教室里頓時炸開了鍋。

趙磊抱著陳燁的胳膊哀嚎：“最后那道題我又沒做出來，肯定要被王老師約談了。”

“誰讓你昨晚不去圖書館。”陳燁扒開他的手，“整天就知道打游戲。”

“我這不是相信你會罩著我嘛。”趙磊嬉皮笑臉地湊過來，“說真的，你跟林溪最近……”

“閉嘴。”陳燁抓起橡皮砸過去，正好砸在他腦門上。

林溪被這邊的動靜逗笑了，抱著筆記本走過來。

“這道題的輔助線，你怎么想到的？”她指著附加題，眼里滿是好奇。

陳燁剛要開口，蘇曉曉抱著一摞試卷從講臺走下來，發梢還沾著雨珠。

“王老師讓把這些試卷發下去。”她把最上面的一張遞給陳燁，“你的進步挺大。”

試卷右上角的 85分，像朵小太陽在雨天里閃閃發亮。

陳燁的心跳突然加速，這是他第一次在數學試卷上看到這么漂亮的數字。

“謝……謝謝王老師。”他結結巴巴地說。

蘇曉曉忍不住笑了：“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她轉身對林溪說，“你的也很好，附加題做對了一半。”

林溪接過試卷，臉頰微紅：“是陳燁幫我……”

“互相學習是好事。”蘇曉曉打斷她，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圈，轉身走向下一組。

趙磊在后面嘖嘖稱奇：“老陳，你居然讓蘇大班長笑了，這比考 85分還厲害。”

陳燁把試卷小心翼翼地折好，塞進課本里夾著，像藏起了一片陽光。

放學時，雨非但沒停，反而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上，噼啪作響。

陳燁站在教學樓門口，看著外面白茫茫的雨幕，有點犯愁。

早上出門時還是晴天，他根本沒帶傘。

“沒帶傘？”林溪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她手里拿著一把淺藍色的折疊傘，傘面上印著小小的櫻花圖案。

“嗯。”陳燁撓撓頭，“等雨小點再走。”

“一起吧。”林溪把傘往他這邊遞了遞，“我家就在前面那條巷口。”

陳燁的心跳突然亂了節拍，剛要答應，就看到趙磊背著書包沖過來。

“老陳！我媽讓我給你帶了傘！”他舉著一把黑色大傘，像舉著一面盾牌，“快走吧，我爸在校門口等我們。”

陳燁看著那把印著“青藤中學運動會紀念”的舊傘，又看了看林溪手里的櫻花傘，突然有點失落。

“那我先走了。”他接過趙磊遞來的傘，對林溪揮了揮手。

“嗯。”林溪點點頭，淺藍色的傘面在她頭頂輕輕晃動，“路上小心。”

趙磊拽著陳燁沖進雨里，黑色大傘把兩人裹在一片狹小的干燥空間里。

“你剛才跟林溪站在那干嘛？”他擠了擠陳燁的胳膊，“眉來眼去的。”

“胡說什么。”陳燁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她問我作業。”

“騙誰呢。”趙磊笑得不懷好意，“我都看見了，你倆那眼神，甜得能齁死人。”

雨水順著傘沿往下淌，在兩人腳邊濺起小小的水花。

陳燁沒說話，心里卻像被雨水泡過的海綿，沉甸甸的。

第二天早上，陳燁剛走進教室，就看到林溪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發抖。

“你怎么了？”他趕緊放下書包。

林溪抬起頭，眼眶紅紅的，鼻音很重：“好像感冒了。”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

陳燁心里一緊：“昨天淋雨了？”

“嗯。”林溪點點頭，“傘有點小，回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濕了。”

陳燁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陣愧疚。

如果昨天他沒有跟趙磊走，是不是就能跟她共撐一把傘？

“我去給你找藥。”他轉身就往外跑。

“別……”林溪想拉住他，卻沒抓住。

陳燁在醫務室門口差點撞上蘇曉曉。

“你跑這么快干嘛？”她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鏡。

“林溪感冒了，我來拿點藥。”

蘇曉曉的眉頭皺了皺：“醫務室的感冒藥昨天就用完了，我這里有。”

她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白色藥盒，遞過來：“這個是沖劑，比藥片管用。”

“謝謝！”陳燁接過藥盒，轉身就往教室跑。

“記得讓她多喝熱水！”蘇曉曉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陳燁回到教室時，林溪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他小心翼翼地把沖劑沖好，放在她手邊。

“喝點藥吧。”

林溪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你去哪找的？”

“秘密。”陳燁學著她上次的樣子，神秘兮兮地說。

林溪被逗笑了，端起杯子小口喝著。

甜甜的橘子味在教室里彌漫開來。

“趙磊呢？”她突然問。

“不知道。”陳燁搖搖頭，“估計又去小賣部了。”

話音剛落，趙磊就抱著一包薯片沖進來。

“老陳！我剛才在辦公室聽到……”他的話突然卡住，看著林溪手里的杯子，“你們在干嘛呢？”

“林溪感冒了，喝藥呢。”陳燁沒好氣地說，“你能不能關注點正經事？”

“我這就是正經事。”趙磊湊過來，壓低聲音，“下周五開運動會，王老師讓你報名跳遠！”

陳燁瞪大眼睛：“我沒說要報名啊！”

“我替你報的。”趙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歹跳了兩米零一五，不能浪費人才。”

“你……”陳燁氣得說不出話。

林溪突然開口：“運動會挺好的，我報了女子三千米。”

陳燁和趙磊都驚呆了。

“你跑三千米？”趙磊張大嘴巴，“那可是耐力活。”

“嗯。”林溪點點頭，眼里閃著光，“想試試。”

陳燁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突然有點擔心：“你感冒還沒好呢。”

“沒關系。”林溪笑了笑，“還有一周呢，肯定能好。”

陳燁沒說話，心里卻默默做了決定。

他要好好練習跳遠，爭取拿個名次。

也算是……給她加油吧。

下午的自習課，陳燁抱著跳遠技巧的書看得入迷。

趙磊在旁邊畫小人，時不時湊過來看兩眼。

“老陳，你真打算好好跳啊？”

“不然呢？”

“要是拿了獎，說不定林溪會給你送水呢。”趙磊擠眉弄眼地說。

陳燁的臉瞬間紅了，抓起書就往他頭上拍。

“能不能閉嘴？”

林溪在旁邊忍不住笑出聲，肩膀輕輕抖動著。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她的發梢上，像撒了把金粉。

陳燁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

他突然覺得，感冒好像也不是什么壞事。

至少，能看到她不一樣的樣子。

放學時，趙磊被老師叫去辦公室幫忙搬作業。

陳燁收拾好書包，剛要走，林溪突然叫住他。

“陳燁。”

“嗯？”

“明天……”她咬了咬嘴唇，“你能陪我去操場練練跑步嗎？”

陳燁的心里像炸開了一串小煙花。

“當然能！”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林溪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那明天早上七點，操場見？”

“沒問題！”

陳燁走出教室時，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夕陽透過云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屏幕上是趙磊發來的消息：“老地方等你，快點！”

陳燁笑著回復：“不去了，明天有事。”

這次，趙磊回了個“懂了”的表情包，后面還跟著個猥瑣的笑臉。

陳燁收起手機，抬頭看向天邊的晚霞。

粉紫色的云彩像棉花糖一樣，軟軟的。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橘子味的甜香。

明天早上七點。

操場。

陳燁握緊拳頭，腳步不由得加快了。

好像有什么甜甜的事情，在等著他。

第二天早上，陳燁六點半就到了操場。

晨曦中的跑道濕漉漉的，散發著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他剛做完熱身運動，林溪就抱著一瓶水跑來了。

“早啊。”她的氣色好了很多，眼睛亮晶晶的。

“早。”陳燁的心跳有點快，“準備好了嗎？”

“嗯！”

兩人并肩跑在跑道上。

晨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追逐的魚。

“你跑慢點。”陳燁放慢速度，“感冒還沒好呢。”

“沒事。”林溪喘著氣，臉頰紅紅的，“多跑跑反而好得快。”

陳燁沒說話，默默調整著呼吸，跟她保持著同樣的節奏。

遠處的教學樓里，隱約傳來蘇曉曉組織早讀的聲音。

清脆又響亮。

陳燁突然覺得，這樣的早晨，真好。

沒有試卷，沒有測驗，只有陽光，跑道，和身邊的人。

跑到第三圈時，林溪突然停下來。

“我不行了。”她彎著腰喘氣，“太久沒運動了。”

陳燁遞給她一瓶水：“休息一下吧。”

兩人坐在看臺上，看著遠處的太陽一點點升起來。

“謝謝你陪我。”林溪突然說。

“不客氣。”陳燁撓撓頭，“反正我也要練習跳遠。”

林溪笑了，從書包里掏出一個三明治。

“給你。”她遞過來，“我媽早上做的，多做了一個。”

三明治還是溫熱的，夾著煎蛋和火腿。

陳燁咬了一口，暖暖的幸福感在心里蔓延開來。

“真好吃。”

“喜歡的話，明天我再帶給你。”

“好啊。”

陽光灑滿整個操場，把兩人的笑臉照得格外明亮。

遠處的廣播里，突然響起了熟悉的旋律。

是運動會的主題曲。

激昂又歡快。

陳燁看著身邊的林溪，突然覺得。

這個夏天，好像會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發生。

比如，他的數學成績，他的跳遠，還有……

他偷偷看了眼林溪，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兩人都笑了，像晨光里盛開的兩朵花。

廣播里的歌聲還在繼續，像一首寫給青春的詩。

熱烈，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