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給我查是誰守的牢！”

周文柏氣得渾身發抖，“還有這竹筒，順著源頭查！”

沈知棠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掰開寧坤的嘴，一股濃烈的苦杏仁味撲面而來。

她眉頭緊鎖：“是氰化物，和殺張啟山的毒藥一樣?？磥碛伴w的人還在蒼梧縣，而且就藏在縣衙附近！”

謝凜眼神冰冷：“他們急了。寧坤知道的太多，留著是個禍害?！?

沈知棠沒說話，只是仔細檢查著寧坤的手指。忽然，她瞳孔一縮。

寧坤的指甲縫里，夾著半片撕碎的衣角，顏色是明黃色。

“這是……”

她聲音發顫，“宮里的明黃錦緞！”

謝凜湊過去一看，臉色瞬間變得凝重：“是御前侍衛的品級服！看來宮里的人，已經親自出手了?！?

沈知棠攥緊那半片衣角，手心全是汗。

她忽然想起寧坤死前的嘶吼：“李公公背后的人，你們惹不起！”

“必須盡快離開蒼梧縣?！?

謝凜當機立斷，“帶上證據回京城，面呈圣上！”

沈知棠聽著，心里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

“風明，張姑娘的尸首可否讓你處理？不能就此扔到亂葬崗內，需好生安葬才可?！?

沈知棠眾人回到驗尸房，她看著靜躺著的張含玉。

“王爺可否能弄來些胭脂散粉？”

謝凜緊皺眉頭：“你要這些有何用？這種情況下，你還想著妝發嗎？”

沈知棠轉頭看向謝凜，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她是未出閣的姑娘家，總不能灰頭土臉地走?！?

風明在一旁連忙應聲：“沈姑娘放心！屬下這就去尋塊好地，找木匠打口薄棺，定讓張姑娘走得體面！”

沈知棠點頭，目光又落回張含玉的尸首上。

這姑娘生前定是愛美的，耳后還別著朵干枯的小雛菊，只是被血污糊得看不清顏色了。

“王爺?！?

她又看向謝凜，語氣帶著幾分堅持，“胭脂散粉雖不是必需品，可對一個姑娘家來說，是最后的體面。”

謝凜眉頭皺得更緊，墨色的錦袍被風掀起一角：“如今影閣的人還在暗處盯著，稍有不慎就會喪命，你倒有閑心管這些？”

“正是因為危險，才更要讓她走得安心。”

沈知棠輕輕拂去張含玉臉上的血污，指尖觸到一片冰涼，“她藏著賬冊被寧坤追殺，臨死前還把線索藏在嘴里，不就是為了讓真相大白嗎？我給她化個妝，讓她漂漂亮亮地看著我們把壞人繩之以法，有何不可？”

風明在一旁聽得心頭發熱，忍不住幫腔：“王爺，沈姑娘說得對！張姑娘是有功之人，該體面些！”

謝凜看著沈知棠那雙清澈卻堅定的眼睛，忽然想起十年前沈家被抄時，她母親抱著年幼的她跪在雪地里，也是這樣不肯低頭的模樣。

他喉結滾了滾，終是沒再反駁，對門外的護衛道：“去最近的脂粉鋪，把最好的胭脂水粉都買來?！?

沈知棠眼中閃過一絲暖意，轉身對風明道：“你去燒桶熱水，再找塊干凈的布巾來。”

風明應聲跑出去，驗尸房里只剩下沈知棠和謝凜，還有那具靜靜躺著的尸首。

燭火搖曳，映得兩人的影子在墻上忽長忽短。

謝凜忽然開口：“你就不怕寧坤的人趁機來偷襲？”

“怕?！?

沈知棠誠實地點頭，手里卻沒停，正小心翼翼地用銀簪挑去張含玉發髻里的草屑，“可比起這個，我更怕她閉不上眼?！?

謝凜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站在她身后。

光影從窗欞漏進來，照在沈知棠認真的側臉，她的動作輕柔得不像在處理尸首，反倒像在呵護一件稀世珍寶。

很快，風明提著熱水回來，護衛也捧著個精致的胭脂盒進門。

沈知棠擰干布巾，一點點擦拭張含玉的臉頰，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她的安眠。

“你看，她其實生得很美。”

沈知棠忽然輕聲道，語氣里帶著幾分惋惜，“眉眼像畫里的人，只是被血污遮了。”

謝凜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見那尸首洗凈后，露出張清秀的臉龐，只是臉色青白，沒了生氣。

沈知棠蘸了點胭脂，輕輕點在她的臉頰和唇上，又用眉黛細細描了眉。不過片刻功夫，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竟添了幾分血色，看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這樣就好了?！鄙蛑闹逼鹕恚粗约旱某晒?，眼底閃過一絲釋然，“可以安心走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護衛撞進門來，臉色慘白：“王爺！不好了！寧坤的人勾結官窯的人，帶著火油圍過來了！”

謝凜臉色驟變：“多少人？”

“至少五十人！手里還拿著弓箭！”

沈知棠心頭一沉，看向停尸床上的尸首。

他們竟連一具尸首都不肯放過！

“風明，你帶尸首從側門走！”謝凜當機立斷，抽出長劍，“我和護衛擋住他們！”

“那你呢？”沈知棠急道。

“放心，本王還沒那么容易死?！?

謝凜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帶著她好好活下去，別忘了我們還有賬沒算?！?

說完，他轉身沖出驗尸房，外面瞬間傳來激烈的廝殺聲和火油燃燒的噼啪聲。

沈知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火光里，咬了咬牙，對風明道：“走！”

兩人合力抬起尸首，鉆進驗尸房角落的側門。

身后的火光越來越亮，廝殺聲震得屋內陳列似乎都在發抖。

沈知棠回頭望了一眼，緊緊抱住懷里的尸首。

而此刻的驗尸房外，謝凜揮舞著長劍，墨色錦袍在火光中翻飛，每一劍都帶著凌厲的殺氣。

他看著越來越近的火油桶，眼底閃過一絲決絕。

想傷他的人，得先踏過他的尸體！

側門后的小巷狹窄得只能容兩人并行，沈知棠和風明抬著尸首深一腳淺一腳地跑，粗布鞋底踩在積水里，濺起的泥水糊了滿褲腿。

“沈姑娘！前面是死胡同！”

風明突然低呼，聲音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