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失控的蔓延
書名: 詭秘:時之熵影作者名: 壬辰水星本章字數: 2763字更新時間: 2025-07-22 20:30:41
煤油燈的光暈在小木屋的墻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像一群沉默的窺探者。夜已經很深了,棚戶區徹底沉入死寂,連遠處的狗吠都消失了,只有林默壓抑的、痛苦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地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敲打著米拉緊繃的神經。
他在發燒。
米拉將手背輕輕貼在林默的額頭上,滾燙的溫度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那不是普通的發熱,更像是某種能量在體內失控燃燒,隔著皮膚都能感覺到那種狂暴的、無序的波動,與他右臂散發出的“腐朽”氣息形成了詭異的呼應。
最讓她恐懼的是,那可怕的“熵化”還在蔓延。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纏在林默右臂的粗布,昏黃的燈光下,那截枯槁的皮膚比之前更加猙獰了。深褐色已經向上蔓延到了肩膀,像一塊不斷擴大的污漬,邊緣處的皮膚裂開了細密的口子,滲出幾滴渾濁的、帶著淡淡腥氣的液體,落在被褥上,很快就暈開一小片暗沉的痕跡,連布料都仿佛因此變得更加粗糙、脆弱。
“怎么會這樣……”米拉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無助。維克托在留下一些藥物和水后就匆匆離開了,說是要去處理后續的麻煩,順便尋找可能緩解熵化的方法。臨走前,他的眼神凝重得像塊石頭,只留下一句“照顧好他,盡量讓他保持平靜”。
可平靜談何容易。
林默的身體不時抽搐一下,眉頭皺得死緊,嘴唇翕動著,似乎在說什么,但聲音太模糊,根本聽不清。米拉能感覺到,他體內有兩種力量在瘋狂沖撞——一種是狂暴的、破壞性的“腐朽”之力,另一種是微弱的、掙扎著想要維持“存在”的韌性。而現在,前者顯然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她嘗試過用維克托留下的藥物。白色的藥片磨成粉混在水里喂給他,透明的藥水涂在他肩膀熵化的邊緣,但都毫無作用。藥片喂進去,他很快就會嗆咳出來,藥水涂上去,只會讓那片皮膚變得更加僵硬、干裂,仿佛連藥物本身都被“老化”了。
絕望像潮水一樣慢慢淹沒米拉的心臟。她看著林默痛苦的樣子,看著那片不斷擴大的深褐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無力”的滋味。在東區掙扎求生的這些年,她遇到過流氓的騷擾,遇到過斷糧的絕境,遇到過疾病的折磨,但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明明近在咫尺,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走向毀滅,什么都做不了。
不行。不能就這么放棄。
米拉咬了咬下唇,牙齦都咬出了血。她想起了自己身上那點微不足道的、被母親稱為“通靈”的能力。那能力很弱,只能讓她偶爾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或者在觸摸某些舊物時,捕捉到一絲模糊的、屬于過去的片段。母親說,這是血脈里帶來的天賦,能讓她“聽見”那些沉默的聲音。
以前,她總覺得這能力沒什么用,甚至有些麻煩。但現在,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林默那只還算正常的左手。他的左手很燙,手心全是冷汗,手指因為痛苦而微微蜷縮著。當她的指尖觸碰到他的皮膚時,林默的身體似乎輕輕顫抖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米拉閉上眼睛,摒除雜念,努力集中精神,將自己那點微弱的“通靈”能力,小心翼翼地向林默的意識探去。
這是一種極其奇特的感覺。
沒有清晰的畫面,沒有具體的聲音,只有一片混亂到極致的“洪流”。她能“看到”無數破碎的光影在飛速旋轉——有陰暗潮濕的小巷,有閃爍著詭異光芒的儀器,有面目模糊的、帶著殺意的人影,還有……一片無邊無際的、散發著灰黑色光芒的虛無。
她能“感覺到”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激烈碰撞——一種是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恐懼,另一種是極其執拗的、想要活下去的韌性。而在這片混亂的中心,她能清晰地“觸摸”到一股龐大的、冰冷的、帶著強烈“時間流逝”感的力量,那力量像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瘋狂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包括林默自身的生機。
那就是……讓他變成這樣的“熵”嗎?
米拉的意識被這股冰冷的力量沖擊得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被撕碎。她忍不住想要退縮,但當她“看到”林默的意識在那片洪流中苦苦掙扎,像一片隨時會被淹沒的葉子時,她咬緊了牙關,強行穩住了自己的意念。
她不知道該如何對抗那股力量,也不知道該如何修復林默受損的身體。她能做的,只有傳遞。
傳遞她此刻的情緒,傳遞她的意念。
她想起了小時候,自己生病發燒時,母親總會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輕聲哼唱那首古老的歌謠。那歌謠沒有具體的歌詞,只有一段重復的、舒緩的旋律,像搖籃曲一樣,能讓她躁動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母親還會用指尖在她的額頭畫著奇怪的符號,一邊畫一邊說:“不怕,不怕,有媽媽在,穩穩的,好好的……”
雖然她現在已經記不清母親的樣子了,但那旋律,那語氣,那指尖傳來的溫度,卻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米拉深吸一口氣,開始輕輕地哼唱起來。
沒有歌詞,只有一段簡單而舒緩的旋律,在寂靜的小屋里緩緩流淌。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穩定,像一條溫柔的小溪,試圖穿過那片混亂的洪流。
同時,她用右手的指尖,輕輕在林默的左手手背上畫著。不是什么復雜的符號,只是一個簡單的、重復的圓圈,像母親當年在她額頭畫的那樣。
“不怕……”她一邊哼唱,一邊低聲呢喃,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林默,不怕……”
“穩住……”她的指尖劃過他的皮膚,留下一絲微弱的暖意,“就像……就像走路一樣,穩穩的……”
“別被沖走……”她的意念隨著歌聲和指尖的動作,一點點地傳遞過去,清晰而堅定,“你還在……你還在這里……好好的,存在著……”
她不知道林默能不能聽到,不知道這微弱的意念能不能穿透那片混亂的洪流。她只是一遍遍地哼唱,一遍遍地畫著圓圈,一遍遍地傳遞著“平靜”、“穩定”、“存在”的信號。
時間一點點過去,煤油燈的燈芯燒短了一截,光芒變得有些昏暗。米拉的嗓子唱得有些沙啞,指尖也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而變得僵硬,但她沒有停下。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感覺到,林默左手的顫抖似乎減輕了一些。
她“看到”那片混亂的意識洪流中,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回應。不是對抗,也不是掙扎,而是一種……仿佛找到了一根細小浮木般的“錨定”感。那股冰冷的、旋轉的熵之力量,似乎也因為這絲微弱的“錨定”,旋轉的速度稍微減慢了那么一點點。
林默的眉頭,似乎也舒展了萬分之一寸。
米拉的心臟猛地一跳,眼中涌起一陣狂喜。有效!真的有效!
她不敢懈怠,繼續哼唱著那首古老的歌謠,指尖的動作更加輕柔,傳遞的意念更加堅定。
“對……就這樣……穩穩的……”
“你還在……”
小屋里,舒緩的旋律和微弱的意念交織在一起,像一張無形的網,試圖將那個在混亂洪流中掙扎的靈魂,輕輕托住。
米拉不知道,她此刻的舉動,不僅僅是簡單的安撫。她那微弱的通靈能力,在親情與意志的催化下,正在與林默的意識建立起一道極其脆弱、卻又無比堅韌的“精神聯結”。
這道聯結,或許無法治愈他的傷勢,無法阻止熵化的蔓延,但它像一根細小的絲線,一頭系著米拉的“穩定”與“存在”,另一頭,系著林默那即將被混亂吞噬的意識。
而這根絲線,在未來的風暴中,將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
夜還很長,熵化的蔓延只是暫時放緩,并未停止。但小屋里,那首古老的歌謠還在繼續,帶著一絲微弱卻不滅的希望,在黑暗中靜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