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路鳴澤如同幻影般消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仿佛齒輪重新咬合的“咔噠”一聲輕響，窗外的暴雨聲、引擎的嗡鳴、雨刮器的軌跡瞬間無縫銜接，時間平滑如初地向前流淌。

“……祂？所以這是通往神明居所的道路？”

路明非細細琢磨著路鳴澤話里的信息，至于他口中的免費，免費的東西，向來最貴，作為經歷過不知多少生死的格斗家，他太熟悉這種“施舍的拯救”把戲了。

“有趣。”

在見證路鳴澤展現出來凍結時空的偉力之后，路明非的心臟在胸腔內劇烈跳動起來，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是猛獸終于嗅到獵物氣息的悸動，是久旱逢甘霖的狂喜。那份回歸后如影隨形、幾乎要將路明非吞噬的空虛感，終于在這一刻被一種強烈的期待感所取代。

這個世界并非表面上那般無聊！

看著剛才路鳴澤指向的高架橋深處，路明非開始緩緩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他隱隱感受到，那里有什么恐怖的東西，正安靜的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出事故了？怎么橋上這么冷清？”

楚天驕像是忽然發現了什么，自從拐上高架橋起，似乎就沒有再看到有其它車輛了，就算是臺風天也不應該一輛車都沒有才對，況且這輛邁巴赫已經在高架橋上奔馳了許久，卻依舊沒有抵達出口。

整個空間忽然再度陷入詭異的寂靜中，只剩下引擎默默的轟鳴聲。

“見鬼了……”

楚天驕話音未落，就被幾聲“咚咚”聲打斷。

有人正輕輕扣響車門。

“誰在外面？”

楚子航下意識的轉頭看向窗外，卻忘了這是輛正以120時速飛馳的邁巴赫，誰能在外面敲門？

“別看他們！”

楚天驕大喝道，神情緊繃，但已經來不及了，楚子航的雙眼泛起盈盈金光，雙手痛苦的捂住了腦袋。

路明非也跟著看向窗外，只見幾道黑影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貼在車身上，空洞的金色眼眸直直盯著車內。

“原來這里……”

路明非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是個像樣的挑戰場啊……”

“錚——”

長刀洞穿鑄鋁車門，飛馳的邁巴赫帶著半截突出的刀身將沿途的死侍盡數攔腰斬斷。

楚天驕一個漂移，車尾帶著巨大的慣性將剩下的死侍盡數撞飛在護欄上，隨后油門踩到底，向著前方狂飆而去。

路明非回過頭來，開口問道：“那些是？”

“說來話長，”楚天驕看了一眼副駕上的楚子航，“只要知道它們不是人就行了，你可以叫他們死侍。”

路明非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楚子航這時才緩過神來，驚魂未定的看向二人。

楚天驕再度揉了揉楚子航的腦袋：“等離開這里再慢慢跟你們解釋。”

邁巴赫已經以270的時速狂奔了十幾分鐘，那些鬼魅般的死侍早已沒了蹤跡，好似剛剛的一切只是場噩夢，只有那柄依舊嵌在車門上的長刀與不減的雨勢沉默的訴說著這場角逐戲。

“明非這么帥，在學校肯定有不少女生追吧？有沒有心儀的女孩子啊？”

楚天驕找了個話題，試圖緩解車廂內略顯凝重的氣氛。

路明非思索了一番，認真回道：“楚叔叔過獎了，而且現在學習要緊。”

“要我說啊，你就得趁早，別聽那些虛頭巴腦的，當年你楚叔叔我啊……”

見男人又開始嘮叨，路明非禮貌的笑了笑，撇過頭去，看向窗外。

前方收費站的減速標志一閃而過，溫暖的燈光從前方的黑暗中蔓延開來，男人緊繃的神色終于緩和了幾分。

近了——

路明非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如天災降臨般的恐怖氣息，就在前方不遠處，光芒亮起的地方。

“楚叔，不對勁。”

路明非的話讓楚天驕猛然回過神來，邁巴赫尖嘯著在瀝青路面上拖出四道焦黑的痕跡，剎停在高架橋正中央。

光芒漸漸散去，馬蹄聲伴隨著轟鳴雷聲在眾人耳畔炸響，由遠及近。

終于，他們看清了——

那本該只存于神話中的畫面，此刻卻在他們面前重演。

那身覆暗金色甲胄的偉岸身影端坐于八足天馬之上，身后的藍色風氅無風自動，形如枯枝的扭曲長槍插入地面，鐵面具的獨目中，黃金瞳如巨燈般照亮周圍。

北歐神話中的主神——奧丁！

“覲見吧！凡人！”

奧丁開口，聲音宏大而威嚴。

三人相繼下車，楚天驕拔出嵌在車門上的長刀，從后備箱中取出一個鐫刻著繁茂生長世界樹的手提箱。

楚天驕舉起箱子，對著奧丁開口：“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東西給你，能不能放我們走？”

“我會許諾你們永恒的生命！”

奧丁再次開口，那宛若實質般的威壓降臨在三人身上，周遭圍的水泄不通的死侍群也開始蠢蠢欲動。

“人類……”

“那孩子的血統……”

“鮮肉的味道……”

“好餓……”

楚子航像被凍住了一般，身體僵硬，楚天驕揉了揉他的腦袋：“別怕，兒子。明非，等會我說跑，你們就一起跑，開那輛車，別回頭！”

“讓恩人在眼前赴死？讓一個父親犧牲自己卻依然可能保不住兒子？荒謬！”

路明非沒有回應他，只是緩緩抬起了頭，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他能清楚感知到奧丁帶來的，遠超以往任何對手的死亡威脅。

但祂的氣息越是恐怖，那股沉寂在體內、源自無數次挑戰最強的“強者本能”就越是沸騰！

“楚叔，你帶子航離開，這家伙交給我。”

“你他媽瘋了？！”

楚天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這種超越認知的神話生物面前，一個高中生竟然說出這種近乎于自殺的宣言。

“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了嗎？！那是神！不是球場上的對手！帶著子航走！現在！這是命令！只有你能……”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路明非那雙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映不出絲毫恐懼。

不是無知無畏的莽撞，而是將“俠義”視為生命至高信條的堅定與擔當。

“難道你希望子航失去父親嗎？祂不會放我們離開的，楚叔……”

路明非的音量不高，但卻清晰的傳入二人耳中，“我不會讓‘孩子失去父親’這種事，在我眼前發生第二次。”

“明白。”

楚天驕明白了他的決意，也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不再啰嗦，一把將楚子航扛在肩上，往邁巴赫奔去。

下一刻，數十道扭曲的黑影撕裂雨幕，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掀起一陣腥風，直撲想要撤離的幾人。

“砰！！！”

右拳！！

沒有言靈，沒有異能，只有人體千錘百煉的純粹暴力！

沖在最前的死侍胸腔如同被重錘擊中的朽木，瞬間塌陷！腥臭的黑血還未噴出，那余威不減的拳頭已裹挾著第一具殘骸，狂暴地砸進第二只死侍的頭顱！

楚天驕啟動了車子，卻看到了前方宛若絞肉機的身影：“言靈？青銅御座？不，不對！這……這他媽是什么怪物？！”

他見過不知多少A級、S級混血種戰斗，狂暴的言靈，精妙的武技，甚至龍化……但沒有任何一種，能像眼前這樣，純粹依靠肉體凡軀，爆發出如此摧枯拉朽的毀滅性力量！

自己之前想保護他？簡直可笑至極！這家伙根本不需要保護！他本身就是一頭從遠古深淵爬出來的洪荒兇獸！

砰砰砰砰砰！！

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有摒棄了所有花哨的、最簡潔高效的殺人術，路明非的身影在尸山血海中起舞，每一次揮拳都帶起一片血雨！

不消片刻，路明非腳下已是堆積如小山的破碎殘骸。

路明非向著那不遠處的神座緩緩邁步，將濕透的黑發捋向腦后，那滿是黑色血污的校服被他解下隨手丟棄在堆積的殘骸上。

雨水澆打在路明非赤裸的上半身，那虬結肌肉群的每一寸肌理都無不訴說著這具身體蘊含著何等恐怖的力量，但最震撼的，絕非這具超越人類極限的完美肉體。

而是他背后那幅在酣戰后、仿佛活過來般的巨大刺青！

“你知道俠客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