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失控狀態……確認昏迷！”

女孩右手舉著槍，左手拉過衣領上的對講機，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目光在路明非和那輛報廢的車之間快速掃視。

短暫的死寂，只有雨點砸在塑料雨衣上的噼啪聲。

看著那如同被巨獸踩踏過的凹陷車頭時，中年男人喉嚨滾動了一下，眼中的銳利被驚疑取代，他手腕一沉，槍口垂落下來。同時，他左手伸出，緩緩壓下了身旁同伴依舊保持瞄準姿態的手槍。

“放下槍，林瀾。”

女孩的手臂被這股力量壓得一沉，槍口指向地面，她錯愕地扭頭看向男人。

中年男人從濕透的雨衣內袋掏出一個黑色皮質證件夾，“啪”地一聲甩開，證件封皮上燙金的部門標識一閃而過，卻并未完全展示內容。

“特別調查科，正執行追捕任務。”

他的語調放緩了些，但聲音里的防備卻絲毫未減，“請問你是。”

路明非緩緩轉過身來，濕透的黑發貼在額角，雨水順著他毫無表情的臉頰滑落他平靜的目光穿透雨簾，毫無波瀾地落在中年男人，還有一旁的女孩臉上。

那被稱作林瀾的女孩看著他眼底的寒意，不自覺的往男人身后躲了躲。

“路過的。”

聽到這話，中年男人那只展示證件的手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些，路明非的目光讓他有種被猛獸盯上的錯覺，頭皮發麻，但職責還是驅使著他向前謹慎地邁了兩步。

“路……路先生……”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極其明智的動作——將手中的半自動手槍的保險扣上，然后當著路明非的面，將手槍插回了腰間的槍套，然后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暫時解除武裝。

他也不是第一次出任務了，知道在那些真正強大的混血種面前，除非火力壓制，不然子彈往往沒有多大作用。

做完這一切，他才再次開口。

“請你配合調查，我們問完就走。”

他的姿態放低了些，但那雙眼睛依舊緊盯著路明非。

“麻煩了。”

路明非視線掠過那被扣好的槍套，最后定格在中年男人臉上。

“有什么。”

他頓了頓，將手里的傘打開，甩掉上面的污水又重新合上，“就在這里說吧，我還有事。”

中年男人站在路明非幾步遠處，張了張嘴，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眼神卻冷的仿佛能把人凍住的年輕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始這場詢問。

見路明非并未有要開口的意思，男人醞釀了一下，率先打破了寂靜。

“車里那人，是個逃犯。”

他說著，目光掃過變形的引擎蓋，又迅速回到路明非臉上，“手上至少有五條人命，極度危險。今天下午突破了我們設在城北的臨時封鎖點，搶了這輛車……”

“他狀態很不正常。像是服用了某種強烈致幻劑，或者……”

他停頓了一下并未把后面那個詞說出來，似乎在觀察路明非的反應，確認他是否了解混血種的事。

“總之，完全失控了。我們一路追到這里。”

“萬幸的是，從追蹤記錄看，他沖進這條巷子時還沒撞到人……直到，遇到你。”

短暫的沉默，見到路明非依舊面無表情，他的算盤落了空，不禁有些失望。

于是男人試探著開口：“路先生，你能……描述一下剛才這里發生了什么嗎？”

路明非目光掠過駕駛座上滿臉鮮血的男人，略加思索后開口，“他開很快。”說著下巴朝巷尾方向點了點，“拐彎進來，油門沒松。”

兩人跟著他的視線掠過墻上新鮮的刮痕和翻倒的垃圾桶，“巷子窄，有積水，他打方向，車輪打滑。”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那凹陷的車頭上，“撞在墻上，把自己撞暈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中年男人嘴角難以察覺地抽搐了一下。

打滑？撞墻？

在車頭正中央那個如同被攻城錘砸過的手掌印般的巨大凹陷面前，這種解釋，簡直是在侮辱他的專業素養！

“就這樣。”

不等對方再開口，他便繼續說道，只是顯然沒了溝通的欲望，低下頭把手里的雨傘折好塞進兜里，至于整件事，事情經過他也了解了，只是場意外，這就夠了。

說完，他不再看中年男人或那輛報廢的車，甚至沒有問一句“我可以走了嗎”，人已經徑直朝著巷子深處邁步走去。

中年男人沒有再說“配合調查”，也沒有再試圖挽留，只是側身讓開了路。

身旁的林瀾下意識地張嘴想說些什么，被他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

看著路明非那副“事實如此，無需多言”的冷硬姿態，一股強烈的無力感涌上心頭。

追問下去？對方顯然不會給出任何更多信息，甚至可能引發不必要的沖突。

能徒手把疾行的小汽車攔下來，相必解決他們也不會費多大力氣，哪怕他們身上揣著兩把槍。

在路明非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很想反駁面前的年輕人，但最終只是沉沉地嘆了口氣，肩膀垮塌下來幾分，幾乎是嘆息著開口。

“感謝你的配合。后續……我們會處理。”

“配合”二字音調被他刻意加重了幾分，男人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那輛報廢的車和昏迷的逃犯。

直到路明非的身影徹底消失，林瀾才壓低聲音開口道：“陳隊！那車頭……”

中年男人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苦笑一聲，打斷了林瀾的話，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和一種面對無法理解之物的敬畏，“別問，做好記錄就行，按‘意外撞擊導致目標昏迷’處理現場。這不是我們能管的，就當是……車自己撞的吧。”

說罷，他掏出對講機，聲音恢復了一開始的冷硬，“‘蝮蛇’已捕獲，目標昏迷，地點……請醫療支援。”

“車輛嚴重損毀，需要回收清理。”

他報出坐標，目光最后掃過路明非消失的方向，聲音低沉下去，“……現場無其他目擊者，無平民傷亡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