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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307號管道的低語

  • 異面星球
  • 吉吉普
  • 3276字
  • 2025-07-24 10:30:43

晨燈后,腕帶內(nèi)側(cè)被激光刻上一行極小的數(shù)字:

“307-00:17:00”

十七小時后,307號管道將“滿潮”——

屆時,管內(nèi)綠血將升至最高位,所有奴隸必須撤離。

那是簡小寶與瑞納唯一的機會:

把鑰匙(胸口那粒金屬種子)送進307號管道深處,讓它“順潮”漂向未知出口。

1.金屬種子:米粒大,表面刻著“K”,體溫越高,邊緣越鋒利。

2.沉積物殘片:指甲蓋大,背面刻著“GENE LOCK PROTO”殘文。

3.瑞納的發(fā)絲:被編成不足兩毫米粗的細辮,浸過綠血,呈半透明。

午休時,簡小寶借口“工具遺漏”,獨自返回E-2層。

307號管道位于最北側(cè),編號被刷成暗綠色,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

管口蓋著一塊可拆卸柵板,柵板螺絲被綠血腐蝕,用手即可擰動。

他蹲下身,假裝系鞋帶,指尖探向柵板——

螺絲松了兩圈,第三圈卻紋絲不動。

背后忽然傳來蜥蜴人獄卒的呼吸聲,濕冷,帶一點金屬腥。

簡小寶收回手,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層都能聽見。

獄卒只是掃了他一眼,尾巴尖在地面輕輕一點,走了。

尾巴點過的地方,留下一個極小的凹痕,像逗號。

下午,廣播突然更改:

“307-00:12:00”

滿潮提前五小時。

瑞納在管道里刷沉積物時,手指被刷柄劃破。

血珠滴在黏膜上,立刻被綠血吸收,像被海綿吞掉。

吞掉血珠的綠血顏色變深,流速加快。

瑞納臉色一白:

“綠血認人,它在追我的基因標記。”

金屬種子開始發(fā)燙。

簡小寶胸口綠紋浮現(xiàn),像被烙鐵重新加熱。

種子邊緣割開皮膚,滲出一粒血珠。

血珠剛落下,便被綠紋吸收,綠紋隨即隱去。

種子卻安靜了,像吃飽的獸。

晚上九點,所有奴隸被提前撤離E-2層。

簡小寶與瑞納躲在工具柜后的陰影里,屏住呼吸。

工具柜門沒關嚴,留一條縫。

透過縫,他們看見307號管道柵板被綠血頂?shù)谩翱┛弊黜憽?

綠血從縫里溢出,像一條饑餓的舌頭。

舌頭舔過地面,發(fā)出極輕的“咝咝”,像在哭。

哭聲里,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嬰兒語:

“…別…丟下…我…”

23:47,撤離通道盡頭,蜥蜴人獄卒忽然折返。

沒有嘶叫,沒有鞭打。

他只是用尾巴尖挑起瑞納的發(fā)辮,輕輕一扯。

發(fā)辮斷裂,浸過綠血的發(fā)絲在空氣里閃了一下,隨即熄滅。

蜥蜴人把發(fā)絲繞在指間,像繞一根燈絲。

燈絲被放進透明袋,袋口封死。

簡小寶胸口一陣鈍痛——

金屬種子在皮膚下劇烈跳動,像要破胸而出。

可蜥蜴人只是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沒有搜身,沒有質(zhì)問。

卻帶走他們唯一的“線”。

金屬種子安靜了。

綠紋不再浮現(xiàn),血不再滲出。

它像一枚死去的種子,靜靜躺在心臟上方。

簡小寶第一次感到恐懼:

鑰匙也許不是鑰匙,而是鎖。

豎艙內(nèi),裂縫已長至十厘米,末端分叉成三股。

裂縫深處,綠光不再流動,而是凝固成一面極小的鏡子。

鏡子里,簡小寶看見307號管道的柵板被重新焊死,綠血在管內(nèi)無聲翻涌。

鏡子右下角,浮現(xiàn)一行極淡的字:

“鑰匙已死,門仍在。”

次日晨燈,瑞納被調(diào)離E-2層。

擦肩而過時,她沒說話,只用指尖在簡小寶掌心劃了一個“○”。

○,代表“循環(huán)”。

循環(huán)什么?

簡小寶沒來得及問。

瑞納的背影在晨燈里拉長,像一條被拉斷的線。

腕帶內(nèi)側(cè)的數(shù)字消失了。

307號管道被永久封存。

蜥蜴人獄卒在晨燈后宣布:

“β-047,今日任務:清洗307號管道外圍。”

清洗,不是進入。

簡小寶低頭,胸口種子冰涼。

他忽然明白:

鑰匙從未屬于他們,

鑰匙只屬于綠血。

下午,簡小寶蹲在307號管道外,用刷子清理溢出的綠血。

綠血在刷毛間纏繞,像極細的絲線。

絲線末端,黏著一根斷裂的發(fā)絲——

瑞納的發(fā)絲。

他把它含進嘴里。

發(fā)絲在舌尖化開,味道像鐵銹,又像薄荷。

像一把鎖,

又像一把鑰匙。

旋律又低了半個音,像鯨魚最后一次心跳。

廣播里,合成音的蜥蜴語部分被刪去,只剩人類語:

“β-047,深度讀取,立即。”

簡小寶低頭,看見腕帶內(nèi)側(cè)多了一枚黑色三角。

黑色三角代表“記憶逆流預備”。

他想起昨夜含在嘴里的那截斷發(fā),鐵銹與薄荷味仍在舌根徘徊。

斷發(fā)已經(jīng)不在——晨燈前,蜥蜴人例行口腔掃描,把它搜走了。

搜走時,舌頭被金屬探針刮出一粒血珠。

血珠落在探針尖端,竟被探針吸收,像沙子吸水。

蜥蜴人嘶嘶地笑了一聲,把探針插回腰間的冷藏盒。

307號管道外圍的綠血已凝固成一層薄膜。

薄膜像被凍住的湖面,表面浮著極細的裂紋。

簡小寶用刷子去刮,裂紋卻順著刷毛爬到他手背,像白色藤蔓。

藤蔓尖端刺進毛孔,帶來一點冰涼的癢。

癢持續(xù)三秒,隨即消失。

裂紋卻留在皮膚下,像毛細血管的幽靈。

蜥蜴人獄卒站在遠處,尾巴尖輕輕點地,像在數(shù)拍子。

拍子數(shù)到一百二十,獄卒開口:

“停。無效。”

無效,意味著工作終止,提前進入下一輪讀取。

押送路線變了。

不再穿過D層或E層,而是一條完全陌生的“空廊”。

空廊沒有燈,只靠地面一條條暗紅色指示線照明。

指示線像被稀釋的血,每隔十米斷一截,斷口處浮著一粒光斑。

光斑像眼睛,眨一下,滅掉,再在前方十米處亮起。

簡小寶數(shù)到第十七粒光斑時,腳踝鐐環(huán)忽然收緊。

收緊不是懲罰,而是提醒:

——前方是“回溯區(qū)”,禁止任何記憶泄露。

回溯艙比讀取室大三倍,呈半球形。

艙壁是黑色鏡面,鏡面里映著無數(shù)個簡小寶,像被復制的囚徒。

中央是一張傾斜的“水床”。

水床里注滿綠血,液面平靜,像一塊被拋光的翡翠。

蜥蜴人讓他躺下,四肢被鎖進床沿的凹槽。

凹槽里有軟針,軟針比之前的更細,卻更長,像四根透明的頭發(fā)。

頭發(fā)鉆進血管,順著血流游向心臟。

心臟上方,那粒金屬種子忽然發(fā)熱。

發(fā)熱只持續(xù)一秒,就被綠血冷卻。

蜥蜴人按下按鈕。

綠血開始緩慢旋轉(zhuǎn),像被無形的手攪動。

鏡面里的無數(shù)個簡小寶也開始旋轉(zhuǎn),越轉(zhuǎn)越快,最后合成一個巨大的瞳孔。

瞳孔里,映出他的童年——

番茄地,七月,傍晚。

父親彎腰摘番茄,袖口卷到肘部,手臂上的汗毛被夕陽鍍成金色。

番茄被摘下的瞬間,莖部噴出一股極細的青汁,像植物的血。

簡小寶伸手去接,青汁落在掌心,涼得驚人。

畫面突然定格。

定格處,番茄變成蜥蜴人的豎瞳,青汁變成綠血。

綠血順著他的掌紋,一路流進腕骨。

腕骨深處,傳來金屬種子“咔噠”一聲輕響。

鏡面里的瞳孔驟然收縮,像被針刺破。

三十秒,回溯艙完全黑屏。

黑屏里,簡小寶聽見自己的心跳被抽離,像被放進一只真空袋。

真空袋外,有人低聲數(shù)數(shù):

“一、二、三……”

數(shù)到“十七”時,心跳被重新塞回胸腔。

鏡面亮起,畫面已跳轉(zhuǎn)至另一個場景:

——父親把收音機遞給他,說:“能拆的,都還能活。”

收音機的旋鈕是銅的,旋鈕邊緣有一道缺口,缺口映著燈泡的光,像一彎極小的月亮。

月亮忽然變成金屬種子的形狀,深深烙在視網(wǎng)膜上。

回溯艙門打開時,簡小寶的鼻血正滴在綠血里。

鼻血是鮮紅色,卻在綠血中凝成一粒黑色珠子,像被污染的種子。

蜥蜴人用鑷子夾起珠子,放進透明盒。

盒子貼上標簽:

“β-047-逆流-污染樣本。”

污染?

簡小寶抬手去擦鼻血,手背卻留下一道綠色紋路,像被綠血吻過的疤痕。

他被推進一間無光室。

無光室比豎艙更小,四面墻都是吸音棉,連心跳都會被吃掉。

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一粒極小的紅燈。

紅燈每亮一次,代表一分鐘過去。

簡小寶數(shù)到第兩百四十次紅燈亮時,鼻血終于止住。

止住的同時,他聽見胸口傳來極輕的“咔噠”。

金屬種子,第二次轉(zhuǎn)動。

這一次,轉(zhuǎn)動的方向與上次相反。

無光室地面,裂縫再次出現(xiàn)。

裂縫不再向上延伸,而是橫向爬行,像一條尋找出口的蛇。

蛇頭停在簡小寶左腳踝下方,與鐐環(huán)的齒印重疊。

重疊處,裂縫張開,吐出一粒極小的光點。

光點像螢火蟲,飛到他鼻尖,炸成一句無聲的話:

“門在血里,不在鑰匙里。”

無光室門打開,押送路線再次改變。

這次經(jīng)過的走廊叫“血廊”。

血廊墻面覆著一層半透明薄膜,薄膜里流動著紅色液體。

液體像被稀釋的血,每隔一段就鼓起一個泡,像心跳。

押送他的蜥蜴人獄卒忽然停下,尾巴尖在地面畫了一個“O”。

O,循環(huán)。

簡小寶想起瑞納的暗號,喉嚨發(fā)緊。

豎艙內(nèi),綠光被調(diào)至最暗。

暗到只能看見裂縫里的光點。

光點每隔三十秒亮一次,像一顆極小的星。

星光照見地板上的三粒干涸血珠——

血珠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像三粒被燒過的種子。

簡小寶把指尖按在血珠上,血珠竟微微凹陷,像被吸進地板。

吸進去的瞬間,裂縫發(fā)出極輕的“啪”。

像冰面裂開第一道紋。

晨燈前一分鐘,廣播再次響起:

“β-047,深度讀取,倒計時:00:00:00。”

倒計時歸零,意味著下一次逆流將不再“彩排”。

簡小寶低頭,胸口綠紋浮現(xiàn),像一張被重新展開的地圖。

地圖中央,金屬種子安靜得可怕。

他忽然想起父親那句話:

“能拆的,都還能活。”

這一次,他拆的不再是收音機,

而是自己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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