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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鑄骨龍驤,青鋒映雪

龍腰州大營的清晨,是被鐵與血的氣味喚醒的。

嗚——!

粗糲的牛角號聲撕裂了凍硬的空氣,如同垂死巨獸的哀鳴,在簡陋營地的上空反復回蕩。聲音所過之處,木柵欄上的冰棱簌簌震落,在慘白的日頭下碎成一片寒光。

“起——!!!”

死士們嘶啞的咆哮如同鞭子,狠狠抽打著三萬奴隸兵麻木的神經。

棍棒砸在凍土上的悶響、皮肉被抽打的脆響、以及壓抑的痛哼和跌倒的撲通聲,瞬間取代了號角余音,成為這片巨大泥濘校場的主旋律。

奴隸兵們被粗暴地驅趕著,像一群被無形鞭子抽打的牲口,涌入那早已被踩踏得如同爛泥塘般的校場。

他們身上套著臨時拼湊、散發著霉味和汗臭的厚重皮襖,腳步踉蹌,眼神渾濁,如同行尸走肉。

寒風卷著雪粒子抽打在臉上,生疼,卻遠不及棍棒加身的痛苦清晰。

楚燼站在點將臺冰冷的陰影里。

玄色大氅裹著新生的軀體,左肋那道猙獰的疤痕在皮甲下微微隆起,如同盤踞的惡龍,卻已不再疼痛,反而傳來一種熔巖冷卻后的堅實感。

他的目光越過下方混亂蠕動的人群,落在校場邊緣。

那里,兩百名龍驤殘兵,如同兩百塊被寒冰淬火過的黑色巖石,沉默矗立。

他們與周圍的奴隸兵格格不入。身上破爛的皮襖凝結著暗紫色的冰碴和早已干涸發黑的血污,臉上凍瘡交錯,新傷疊著舊傷,眼神卻不再是麻木,而是沉淀下一種死寂的、如同磨刀石般的冷硬。

沒有喧嘩,沒有騷動,只有一種經歷過毒沼血潭后淬煉出的、令人心悸的沉默和…隱隱散發的血腥氣。

他們手中握著的不再是粗劣的武器,而是從金蟾山莊繳獲的、制式統一的彎刀和短矛,刃口在寒風中閃爍著幽冷的光。

這就是“血骨”。楚燼從三萬“生鐵”中,用死亡和瘋狂篩選出的第一塊硬骨。他們將是龍驤重甲軍的脊梁,是將冰冷模板烙印進血肉的活體模具。

【軍魂熔爐】核心在楚燼識海中無聲旋轉,冰冷而高效。完整的“提兵山重步營”符文陣列懸浮其中,每一個節點都散發著關于重甲、陣型、協同、大地力場共鳴的冰冷信息流。

此刻,這冰冷的符文陣列,正通過楚燼的意識,如同無形的絲線,鏈接向下方的兩百龍驤殘兵。

“入陣!”楚燼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鐵錐,穿透了校場的嘈雜。

兩百龍驤殘兵動了。沒有號令,沒有遲疑。如同兩百架被設定好程序的冰冷機器,邁著幾乎完全一致的步伐,沉重地踏入了那爛泥翻涌的校場中心。

他們的腳步落地,發出沉悶而整齊的“咚!咚!”聲,瞬間壓過了周圍的混亂雜音。

他們開始演練。動作依舊帶著初學者的僵硬,遠不如提兵山精銳那般流暢圓融。抬腿,落下,沉腰,落胯,雙臂虛抱…每一個動作都異常緩慢,仿佛身上背負著無形的萬鈞枷鎖。

腳下的爛泥被沉重的腳步反復踐踏、擠壓,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嗤聲。汗水迅速從他們額頭滲出,在寒風中蒸騰起白氣,又在皮襖領口凝結成冰霜。

但他們的眼神是凝固的。沒有痛苦,沒有抱怨,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專注。他們不是在模仿,而是在用身體強行記憶、用血肉強行承載那冰冷的符文陣列!

每一次呼吸的節奏,每一次重心轉換的微妙角度,每一次落腳時試圖引發的、與大地最淺層的那一絲共鳴…都在【軍魂熔爐】的引導和楚燼意識的冰冷注視下,被強行“焊”進他們的骨髓!

“看!”死士的咆哮在奴隸兵中炸響,棍棒指向校場中心那緩慢移動的黑色方陣,“那就是樣子!想活命!就他媽給老子學!”

奴隸兵們茫然、驚恐地看著。看著那些龍驤兵笨拙卻異常沉重的動作,看著他們汗如雨下卻紋絲不動的眼神,看著他們腳下被踩踏得如同鐵板般堅實的泥地。

一股無形的、沉重的壓力,從那兩百人組成的方陣中彌漫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模仿開始了。更加笨拙,更加混亂。棍棒的抽打聲更加密集,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斷有人因重心不穩摔倒在冰冷的泥漿里,濺起污濁的浪花,隨即被棍棒和皮靴驅趕著爬起來,繼續那痛苦而絕望的重復。

楚燼的目光冰冷地掃視著這片巨大的血肉熔爐。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粘稠堅韌的“勢”。

正從那三萬奴隸兵無邊的痛苦和絕望中,被【軍魂熔爐】強行抽取、凝聚!如同無形的鐵水,緩慢地注入那兩百塊“血骨”組成的冰冷模具之中。

痛苦是燃料,絕望是爐火,而那兩百龍驤殘兵,就是承受這煅燒、最終成型的模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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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滴水成冰。

奴隸營區死寂一片,只有凍土被踩裂的細微聲響和壓抑的呻吟。寒風如同鬼哭,在木柵欄的縫隙中穿梭。

楚燼的帳篷里沒有點燈。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他盤膝而坐的身影。新生的、融合了山岳沉凝與金剛不破的體魄在寂靜中散發著微弱的熱量,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巖。

但他識海深處,另一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武運掠奪】核心無聲懸浮。來自第五貉的“山岳真意”如同連綿的山脈投影,厚重磅礴;來自玉佩殘魂的西楚“金剛意”則如同不朽的磐石,純粹堅韌。

兩者在核心力量的碾磨下,不再是沖突的熔巖,而是相互滲透、纏繞的礦脈。

楚燼的意識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深入這交融的礦脈之中。他并非被動吸收,而是在主動剝離、雕琢!

他“看”到第五貉揮舞“山鬼”巨刃,刀鋒引動地脈之力,勢如崩山!那力量狂暴,卻失之純粹,帶著提兵山特有的蠻橫與嗜血。楚燼的意念掠過,如同寒流凍結雜質。

那狂暴嗜血的意念被強行剝離、碾碎,只留下最核心的“引動”、“承載”、“爆發”的脈絡——這是山岳之力的骨架!

他“看”到西楚金剛大將屹立城頭,血肉之軀硬撼攻城巨槌!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和意志燃燒的轟鳴!那純粹的“不破”意境,帶著玉石俱焚的慘烈。

楚燼的意念如同淬火,剝離掉那無謂的悲愴與自毀傾向,只留下最精粹的“凝練”、“共振”、“卸力”的核心——這是金剛之意的精髓!

剝離!雕琢!融合!

識海中,代表“山岳真意”的山脈虛影,其根基正被那不朽的“金剛磐石”所取代!磐石深植大地,山脈依石而起!

山岳的磅礴力量有了不破的基石,金剛的純粹防御獲得了承載萬鈞的依托!

一種全新的、獨屬于楚燼的武道感悟正在瘋狂滋生!它既有山岳的沉雄厚重,又兼具金剛的純粹堅韌!

不再是模仿,而是以自身意志為熔爐,以掠奪而來的武道為薪柴,鍛造出的、帶有毀滅氣息的嶄新鋒刃!

楚燼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著帳篷內冰冷的空氣。

沒有罡氣勃發,沒有力量外泄。只是意念微動。

嗡!

帳篷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一股無形的、沉重粘稠的壓力憑空降臨!地面上散落的細小冰晶無聲地震動、跳躍,最終被壓成齏粉!支撐帳篷的幾根碗口粗的硬木支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表面裂開細密的紋路!

力量并未離體,僅僅是意念引動體內那融合后的武道真意,引動的“勢”!

楚燼眼中精芒一閃。右手五指緩緩收攏,握拳。

凝固的空氣瞬間恢復了流動。壓力消散無形。只有那幾根開裂的支柱和地面一層細微的白色粉末,證明著剛才那無聲的恐怖。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拳頭。皮膚下,那暗金色的光澤如同水流般一閃而逝。力量感,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在血脈中奔涌。

這不再是第五貉的山岳,也不是西楚的金剛。

這是…燼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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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離陽王朝心臟,太安城。

冬日的皇城,肅殺中透著一絲浮華。金瓦紅墻在鉛灰色的天空下顯得格外沉重。

護城河的水尚未完全封凍,流淌著冰冷的墨綠色。

城中,一座鬧中取靜、緊鄰著太廟的幽深府邸。朱漆大門緊閉,門楣高懸一塊烏木匾額,上書兩個古樸蒼勁的大字:張府。這里是離陽首輔張巨鹿的居所。

府邸深處,一間四面軒窗、可覽園中雪景的暖閣內。檀香裊裊,驅散了幾分寒意。首輔張巨鹿并未穿著朝服,只一身素色常服,坐在鋪著白虎皮的暖榻上。

他面容清癯,雙鬢微霜,眼神沉靜如古井,手中捧著一卷攤開的古籍,卻久久未曾翻動一頁。

對面的錦墩上,坐著一位身著二品錦雞補服、面容儒雅中帶著幾分精明的官員,正是戶部尚書王雄貴。

“……陛下對北涼軍費拖延一事,頗為不悅。”

王雄貴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謹慎,“顧劍棠那邊遞了折子,說開春后北莽或有異動,邊軍需早做準備,糧餉器械刻不容緩。徐驍也派了徐堰兵回京…雖未明言催促,但其意昭然。”

張巨鹿的目光落在窗外一株虬枝盤結的老梅上,幾朵零星的臘梅在寒風中瑟縮。他沉默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拂過書卷泛黃的紙頁,聲音平淡無波:“戶部庫銀幾何?”

“今歲南方水患,賑濟已耗去大半。北線邊軍、各地藩王歲賜…已是寅吃卯糧。”王雄貴苦笑,“顧劍棠所求,徐驍所需,皆是巨數。除非…”

“除非動陛下內庫,或加征。”張巨鹿替他說了下去,語氣依舊沒什么起伏。

王雄貴沒敢接話,只是垂首。

暖閣內陷入沉默,只有炭盆中銀絲炭偶爾爆裂的輕響。

突然!

張巨鹿捧著書卷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中,瞬間掠過一絲極其銳利、如同寒潭碎冰的光芒!

他猛地抬頭,目光穿透軒窗,死死盯向府邸西側——那是供奉著離陽皇室歷代先賢畫像、藏有無數孤本典籍、被譽為離陽文脈祖庭之一的“文淵閣”方向!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

一股極其隱晦、卻宏大磅礴到令他靈魂都為之悸動的意念,如同九天垂落的星河,毫無征兆地掃過了整個太安城!

那意念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滄桑與…沉寂的鋒芒!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古劍,在無人知曉的深淵中,發出了一聲低不可聞、卻足以驚動九霄的劍鳴!

這意念一閃即逝,快得如同幻覺。太安城中,除了修為臻至化境或對文氣極其敏感的大儒,絕大多數人甚至毫無所覺。

張巨鹿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凝重。他放下書卷,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推開一扇軒窗。冰冷的空氣涌入,卷著細小的雪粒。

他望向文淵閣方向。那座巍峨的樓閣在風雪中靜默矗立,并無異樣。但他身為當朝首輔,執掌中樞,對王朝氣運文脈的感應遠超常人。

他清晰地感覺到,就在剛才那一瞬,文淵閣深處,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象征著離陽文道根基的“祖脈”,似乎被某種至高無上的存在…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巨龍,被一根羽毛拂過了逆鱗。

“首輔大人?”王雄貴被張巨鹿突如其來的動作和凝重的神色驚住,不安地站起身。

張巨鹿沒有回頭,只是望著風雪中的文淵閣,眉頭緊鎖,清癯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他袖中的手指,無意識地捻動著,仿佛在推算著什么。

“無事。”良久,張巨鹿才緩緩開口,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沉穩,卻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北涼軍費之事…再議。你且退下。”

王雄貴不敢多問,躬身行禮,悄然退出暖閣。

張巨鹿獨自站在敞開的軒窗前,任由風雪撲打在臉上。

他目光深沉,穿過重重宮闕樓宇,仿佛看到了更遙遠的北方,看到了那座壓在離陽北境、如同臥虎般的北涼王府。

“曹長卿…”他低聲自語,聲音微不可聞,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寒意,“你終于…要落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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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聽潮亭。

深冬的聽潮湖并未完全封凍,墨綠色的湖水在寒風中翻涌著,拍打著岸邊嶙峋的怪石和亭基,發出沉悶的嗚咽。

湖心那座孤懸的八角重檐亭,如同蟄伏在寒水中的巨獸。

亭內溫暖如春。地龍燒得極旺,驅散了湖水的濕寒。爐火噼啪,煮著一壺上好的綠蟻酒,酒香混合著淡淡的墨香和檀香。

李淳罡盤膝坐在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榻上,破舊的羊皮裘隨意敞著,露出里面同樣洗得發白的麻布衫,他手里捏著一枚黑子,對著面前縱橫交錯的楸木棋盤,眉頭擰成了疙瘩。

棋盤對面,坐著一個穿著普通文士衫、兩鬢已見星霜的中年男子,面容清雅,眼神溫潤,正是北涼王徐驍。

他氣色紅潤,看不出絲毫燃壽的跡象,只是眼神深處,偶爾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老李,這一步,你可是想了快一炷香了。”徐驍端起溫熱的酒杯,呷了一口,笑瞇瞇地看著對面抓耳撓腮的老劍神,“認輸不丟人。”

“放屁!”李淳罡一瞪眼,花白的胡子氣得直翹,“老子是在想怎么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少聒噪!”

徐驍笑著搖搖頭,也不催促,目光轉向亭外翻涌的墨綠色湖水,眼神有些悠遠。湖風穿過亭柱,帶來刺骨的寒意。

突然!

李淳罡捏著棋子的手猛地一頓!他那雙原本醉眼惺忪、帶著點棋局困頓的眸子,瞬間變得如同出鞘的古劍,銳利無比!

一股無形的、足以割裂虛空的鋒銳劍意,不受控制地從他佝僂的身軀中迸發而出!

嗡——!

亭內溫暖如春的空氣驟然變得刺骨!爐火猛地一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無風自動,劇烈地跳動起來!

“嗯?”徐驍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一凝,看向李淳罡。

李淳罡沒有看他,銳利如劍的目光穿透亭柱,死死釘向南方——離陽太安城的方向!他臉上的表情極其怪異,混合著震驚、疑惑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忌憚!

“這股…文氣…”李淳罡的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他娘的…是曹青衣?!”

那股橫掃而過、一閃即逝的宏大意念,普通人或許毫無所覺,但到了李淳罡這等境界。

尤其是同為當世武道絕巔的存在,那種源自生命層次的感應,如同黑夜中的燈塔,無比清晰!

徐驍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杯中的綠蟻酒蕩起細微的漣漪。

他沉默地看著李淳罡,看著這位老友臉上罕見流露出的凝重,緩緩放下了酒杯。

“他去了太安城?”徐驍的聲音低沉下來,聽不出情緒。

李淳罡緩緩收回目光,那股不受控制的劍意也如同潮水般斂去。亭內凝滯的空氣恢復流動,爐火重新明亮起來。

他低頭看著棋盤上兀自微微震動的棋子,眉頭緊鎖,最終煩躁地將手中那枚黑子重重拍在棋盤一角,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不知道!”老劍神沒好氣地道,抓起旁邊溫著的酒壺,對著壺嘴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花白的胡須滴落,“神神叨叨的!攪了老子的棋興!”

話雖如此,但他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逝的凝重,卻瞞不過徐驍的眼睛。

徐驍沒有再問。他重新拿起酒杯,目光也投向亭外翻涌的墨綠色湖水。湖風更冷了,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濕重氣息。

聽潮亭深處,那浩如煙海的武庫典籍,在爐火映照不到的陰影里,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壓力,沉寂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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