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鈺看著這氣氛緊張的兄弟倆，主動倒了杯溫水遞給韓書楊，溫和地笑了笑：“書楊，先喝點水吧。外面挺冷的。”

韓書楊愣了一下，看著眼前溫婉漂亮的姐姐遞來的水杯，又看了看她溫和的笑容，臉上那點刻意的叛逆似乎松動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接過水杯，低低說了聲：“……謝謝姐。”他認得林鈺，以前見過幾次，印象中這個姐姐脾氣很好，不像他哥那么冷硬嚇人。

韓書言看著林鈺輕易就瓦解了弟弟那點虛張聲勢的敵意，眼神復雜地閃了閃，最終只是哼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林鈺的存在，像一道柔和的光，無形中緩和了這個空間里緊繃的氛圍。

接下來的幾天，公寓里多了一個青春躁動的身影。韓書楊確實叛逆，晚睡晚起，房間亂得像狗窩，打游戲聲音外放，對韓書言的“禁令”陽奉陰違。韓書言幾次想發火，都被林鈺用眼神或一句溫言軟語安撫下去。韓書楊對這個溫柔又不會嘮叨他的“嫂子”，他私下里已經這么認為了，也頗有好感，雖然依舊我行我素，但在林鈺面前會收斂不少，偶爾還會別別扭扭地問她一些學習上的問題。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個周末的下午。韓書楊大概是憋壞了，嚷嚷著要出門買新出的游戲卡帶。韓書言懶得管他，只丟下一句“早點回來”。林鈺在書房工作。

韓書楊揣著零花錢，心情不錯地哼著歌走在人行道上。就在他準備過馬路去對面的商場時，驚險的一幕發生了！

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大概是追逐滾落的皮球，突然掙脫了旁邊看手機媽媽的手，跌跌撞撞地沖向了車流不算少的馬路中央！一輛正常行駛的黑色轎車正疾馳而來，距離太近，司機顯然已經來不及完全剎停！

“小心！”韓書楊瞳孔驟縮，幾乎是出于本能，他像離弦的箭一樣猛沖過去，一把將嚇傻的小女孩用力推回路邊！

“砰——！”

刺耳的剎車聲和沉悶的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

韓書楊的身體被巨大的沖擊力撞飛出去，滾落在幾米外的路面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路人驚呼聲四起。小女孩的媽媽這才反應過來，尖叫著撲向自己的孩子。

醫院急診室走廊，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林鈺接到韓書言電話時，嚇得魂飛魄散，兩人幾乎是飆車趕了過來。

韓書言臉色鐵青，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周身散發著駭人的低氣壓。林鈺緊緊抓著他的手臂，臉色蒼白，心提到了嗓子眼。

醫生很快出來了：“萬幸！小伙子反應快，避開了要害。左小腿脛骨輕微骨裂，多處軟組織挫傷，有點輕微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幾天，但沒生命危險，好好休養就行。”

林鈺懸著的心終于重重落下，腿一軟，差點沒站穩，被韓書言一把扶住。韓書言緊繃的下頜線似乎也松動了一絲，但眼神依舊沉得嚇人。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韓書言的養父母——韓建國和趙雅茹，一臉焦急和憤怒地沖了過來。趙雅茹看到急診室的門，眼圈瞬間就紅了，聲音帶著哭腔：“書楊！我的書楊怎么樣了？”

“媽，我沒事……”里面傳來韓書楊虛弱但清晰的聲音。

聽到兒子的聲音，趙雅茹稍微松了口氣，隨即目光猛地轉向站在一旁的韓書言和林鈺，尤其是韓書言，那眼神瞬間充滿了尖銳的指責和遷怒。

“韓書言！”韓建國，一個身材微胖、帶著上位者威嚴的中年男人，此刻更是怒不可遏，他幾步沖到韓書言面前，手指幾乎要戳到韓書言的鼻子上，聲音因為憤怒而拔高，在安靜的走廊里顯得格外刺耳：

“你是怎么當哥哥的？！啊？！我把書楊交給你，你就是這么看著他的？！讓他一個人跑出去被車撞？！他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負得起這個責嗎？！你心里還有沒有這個弟弟？！有沒有這個家？！”

字字誅心，句句指責。仿佛韓書楊的受傷，完全是韓書言這個做哥哥的失職，甚至是……惡意。

林鈺被這突如其來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驚呆了。她下意識地想開口解釋是書楊救了人，卻被韓書言緊緊握住了手。他的手冰冷，用力得讓她感到疼痛。

韓書言站在原地，面對著養父的滔天怒火和養母無聲的譴責目光，身體繃得像一塊冰冷的石頭。他沒有反駁，沒有解釋，只是微微垂著眼瞼，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幾乎要沖破冰面的洶涌情緒。那是一種深沉的、被壓抑了太久的痛苦和……了然。

趙雅茹已經撲進了急診室，抱著韓書楊心肝寶貝地哭了起來。

韓建國罵完，似乎還不解氣，看著韓書言那副“油鹽不進”的沉默樣子，更是怒火中燒，口不擇言地吼道：

“我跟你媽當初真是瞎了眼！要不是看你可憐，孤兒院沒人要……”

“老韓！”趙雅茹在里面尖聲喝止，但已經晚了。

“孤兒院沒人要”這幾個字，如同最鋒利的冰錐，帶著呼嘯的寒意，精準無比地刺穿了韓書言用冷漠和疏離構筑了二十多年的、搖搖欲墜的堡壘！

走廊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韓建國的吼聲戛然而止，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但很快被憤怒掩蓋。趙雅茹在里面也沉默了。

林鈺猛地捂住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韓建國，又看向身邊的韓書言。她感覺到握著自己的那只手，瞬間變得冰冷僵硬，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韓書言緩緩抬起了頭。

他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抿得死緊。那雙總是帶著銳利或嘲諷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可怕，里面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他誰也沒看，目光直直地穿透了韓建國，仿佛穿透了空氣，投向某個虛無的、冰冷的所在。

“原來如此。”他輕輕地、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音量，吐出了四個字。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讓林鈺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痛得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