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的綠光包裹著陳銹和小碗，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滲入凍土。陳銹感到右腕傷口涌動的不是痛楚，而是血肉新生的麻癢。他低頭看去，潰爛的青黑色皮肉正在剝落，噬靈金線化作細密的脈絡，與小碗胸口的綠色紋路交織成網——兩道靈脈沿著他們的手臂向上蔓延，最終在心臟匯成糾纏的藤蔓，隨著呼吸微微發亮。

“哥，“小碗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掌心卻撫上陳銹的胸口，“你的心在說故事?！?

陳銹觸到那道淡綠紋路時，指尖傳來泉涌般的搏動。他望向小妹的眼睛，那里映著整片星河，而她手心躺著原本碎裂的玉簡——此刻裂紋處嵌著完整的靈脈圖騰，如同烙印般與血肉相融。

紅姑的銹鐵弩垂在身側。弩弦的噬靈蟲絲無風自動，銀灰色細絲向著靈脈光暈躬身搖擺，如同朝圣者俯首。老焊頭用布滿燙痕的手翻開皮面筆記本，泛黃紙頁上墨跡斑駁，勾勒的靈脈走勢圖竟與光暈中的脈絡重合。“玄靈院用活人熬油點燈，“他沙啞的嗓音割開沉寂，“藥渣的血肉砌成靈脈礦墻。”

小碗突然攥緊陳銹的衣襟。淡綠紋路在她額間明滅，瞳孔里掠過殘像：玄袍修士的玉杖刺進大地，蜷縮的礦奴背后連著虬結的靈脈管，呻吟聲中被抽干的軀殼簌簌成灰。最后定格在巍峨山脈的幻影——巖壁蠕動著萬千發光的靈脈巨蛇，蛇鱗開合間滲出金色汁液。

“那是葬圣谷。“老焊頭的炭筆戳破紙頁，“仙界吸血的根?！?

陳銹將小妹汗濕的額發攏到耳后。遠處垃圾山巔的靈脈霧團忽然沸騰，星子匯成光箭刺破霧瘴，直指東方地平線。

驚天動地的震響在此時撕裂空氣。洞穴外浮現遮天蔽日的巨影——比長老囚車龐大三倍的金鑄戰車碾過泥沼，車首赤晶燈噴吐著猩紅火焰。鎖靈金車輪滾過之處，連最頑強的靈腐草都化作焦黑粉末。車壁烙著“玄靈院監礦使“的符文，光暈掃過洞穴巖壁時，小碗胸口的靈脈紋路驟然灼痛如烙鐵。

“靈脈囚籠！“老焊頭踢翻炸藥箱，露出底下刻滿符咒的青銅圓筒，“鎖鏈纏身則永世為奴！”

陳銹將阿林遞來的廢劍插入地面。劍刃浸透的靈腐草汁遇風蒸騰，騰起嗆人的青煙。“紅姑帶人進密道，“劍柄在他掌心咯吱作響，“去藥渣部落點燃烽火?！?

當小碗冰涼的小手最后一次環住他脖頸時，陳銹喉頭滾動如吞炭火?！案绲拿┲`脈的魂，“他將玉簡碎片塞進她衣襟深處，“替我去看自由天的模樣?！?

紅姑裹著小碗消失于黑暗的剎那，監礦使的金紋玄靴踏碎洞口廢鐵。男人手中玉杖頂端翻涌著血髓般的粘稠液體——那是萬千藥渣靈脈熬煉的毒漿，腥氣彌漫處連巖石都在溶解。

“你爹的骨頭還在礦坑哀嚎?！氨O礦使的靴尖碾過長老的白骨，“現在輪到——”

廢劍的寒光劈開血霧。靈脈紋路在劍刃流淌的剎那，血靈漿液撞上劍鋒竟倒卷狂潮！男人玄袍炸裂的破洞里，皮肉如蠟油般剝落。

“不可能！“骸骨裸露的臉上眼珠爆凸，“卑賤藥渣怎配…”

“是靈脈選了干凈的手托付性命！“陳銹的劍鋒貫穿喉骨。

血髓玉杖墜地裂響中，紅姑的驚呼破空而來。小碗掙脫她的懷抱撲向半空浮動的靈脈霧團，千百道綠光倏然收束成梭，刺進女孩眉心！

陳銹拔劍轉身。小妹懸浮在光柱中央，發絲間游走著細密的靈脈金絲，睜開的雙瞳化作熔金湖泊。

“哥，“天地間回蕩著她稚嫩的童音，“靈脈說家在葬圣谷。”

垃圾山在轟鳴中震顫。東方的地平線上，山巒輪廓正滲出鎏金光暈。

金鑄戰車的鎖靈金車輪碾過廢土，揚起的黑灰像層薄紗，裹著靈腐草的腥氣往車廂里鉆。小碗趴在拖車斗邊緣，鼻尖沾著灰，眼睛卻亮得像星子——她盯著遠處葬圣谷的輪廓，山頂那團綠色霧團正慢慢膨脹，像顆要炸開的綠寶石。“哥，”她拽了拽陳銹的衣角，掌心的靈脈圖騰燙得像塊燒紅的鐵，“靈脈在喊我，聲音像娘以前唱的催眠曲?！?

陳銹蹲下來，用袖口擦掉她臉上的灰。他的右腕裹著靈腐草護腕，噬靈金線的青黑色淤斑已經淡了些，卻仍像條蟄伏的蛇，順著血管微微跳動：“等咱們進去，你就能跟它說話了?！痹捯粑绰洌t姑突然扣住他的肩膀，銹鐵弩的箭頭指向葬圣谷入口：“看那陣！”

眾人抬頭。葬圣谷的入口處立著座巨大的石陣，石塊上刻滿暗紅色的符咒，陣眼是堆成小山的藥渣頭骨——每個頭骨的眼眶里都塞著顆靈砂，正泛著妖異的紅光。石陣周圍的空氣扭曲著，像被火烤化的塑料，顯然是玄靈院的鎖靈陣。更嚇人的是，陣后的巖壁上纏著條靈脈巨蛇的尾巴，鱗片呈金黃色，每片都有臉盆大，正順著巖壁慢慢往上爬，尾尖掃過的地方，巖石都被磨得發亮。

“我爹說過，”老焊頭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暴起青筋，“鎖靈陣是用靈脈礦的邊角料做的，能擋住靈脈的氣息。但要是靈脈主人來了……”他沒說完，卻猛地踩下油門——戰車的赤晶燈發出刺眼的藍光，像把利劍，直直沖向鎖靈陣。

鎖靈陣的紅光瞬間暴漲，像堵紅色的墻，擋在戰車前面。小碗尖叫一聲，捂住眼睛——她的掌心傳來劇烈的疼痛，靈脈圖騰的綠光穿透皮膚，像根針，扎進她的骨頭里。陳銹抱住她，感覺到她的身體在發抖，卻聽見她咬著牙說：“哥，別怕，靈脈說它能破陣?！?

話音剛落，小碗的掌心突然射出一道綠光，像條小蛇，鉆進鎖靈陣的紅光里。原本堅不可摧的紅光瞬間泛起漣漪，像被石頭砸中的水面。陣眼的頭骨堆里傳來“滋滋”的聲音，塞在眼眶里的靈砂開始融化，順著頭骨的裂縫流下來，像血。靈脈巨蛇的尾巴擺動得更厲害了，巖壁被它抽得“咚咚”響，連戰車都跟著震動。

“沖過去！”陳銹吼道。老焊頭踩死油門，戰車的引擎發出撕裂般的轟鳴，鎖靈陣的紅光被綠光撕開一道口子，戰車像顆炮彈，射進了葬圣谷。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葬圣谷里到處都是靈脈巨蛇，它們纏在巖壁上，繞在石柱上，甚至爬在地上，金黃色的鱗片反射著陽光，像鋪了層金子。每條巨蛇的嘴里都叼著顆靈脈珠，珠子里流淌著金色的靈脈液，像融化的蜂蜜。谷中央有座巨大的水池，里面裝滿了靈脈液，水面泛著波紋，像有什么東西在下面游動。

小碗從陳銹懷里跳下來，光著腳跑向水池。她的掌心還在發光，靈脈圖騰的紋路順著她的胳膊往上爬，直到肩膀。靈脈巨蛇們看到她，都停下了動作，紛紛低下腦袋，像在迎接主人。小碗蹲在水池邊，伸手碰了碰水面，靈脈液順著她的指尖往上爬，鉆進她的掌心，與靈脈圖騰融合在一起。

“哥，”她回頭笑，臉上沾著靈脈液，像鍍了層金，“靈脈說，它想回家?！?

陳銹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靈脈液順著他們的手流下來，鉆進陳銹的右腕，噬靈金線的青黑色淤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綠色的靈脈紋路。他感覺到一股暖流從手腕流遍全身，像父親的手，像小時候的暖爐，像所有藥渣的希望。

紅姑站在旁邊，看著眼前的景象，眼睛里泛著淚光：“咱們贏了？”老焊頭搖頭，指著谷口的鎖靈陣：“玄靈院不會善罷甘休的。但至少，咱們找到了靈脈之源?！?

陳銹抬頭看向谷口。鎖靈陣的紅光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綠色的霧團，像靈脈在守護著他們。他握著小碗的手，感覺到她的心跳與靈脈的跳動同步，像一首永遠不會結束的歌。

“哥，”小碗說，“靈脈說，要給所有藥渣治病，讓他們不再疼?！标愪P點頭，摸了摸她的頭：“好，咱們一起去?！?

遠處，玄靈院的巡邏隊正在集結，號角聲像鬼哭。但陳銹不怕，因為他有小碗，有大家，有靈脈的力量，有反抗的勇氣。

風從葬圣谷的深處吹過來，帶著靈脈的香氣，帶著自由的味道。靈脈巨蛇們發出低沉的鳴叫聲，像在為他們加油。戰車的赤晶燈亮著，像一團跳動的火，像藥渣們的心跳，像靈脈的心跳，像希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