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測靈鏡的異變
- LOL魔典:塞拉斯與修仙道途
- 硬核畫安
- 3913字
- 2025-07-22 11:45:24
測靈大典的鐘聲從卯時三刻震到辰時,青銅鐘懸在測靈堂正梁下,鐘口的綠銹隨著嗡鳴簌簌剝落,落在堂中香案的銅爐里,與檀香灰混作一團。馬援站在隊尾,靴底沾著的雜役院泥點,在青石板上洇出淺痕,像條蜿蜒的小蛇,跟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左手藏在灰撲撲的袖中,拇指反復摩挲懷表鏈的第三個鏈扣——那是母親生前最常撥動的地方,鏈扣磨出的月牙形亮痕,此刻正蹭過掌心雷紋烙印,麻癢感順著血脈爬向太陽穴。
昨夜表蓋燙得驚人,他在雜役房的草堆里翻來覆去,表蓋內側的雷紋透過粗布衣襟,在胸口烙下淡金色的印記。那時檐角的冰棱剛斷過一次,“啪”的脆響驚醒了他,恍惚間竟以為是母親墳前的思親草籽發了芽。此刻那印記仍在發燙,像枚燒紅的鐵釘,釘著冰棱斷裂的寒意,也釘著王沖今早路過雜役院時,皮靴碾過冰碴的“咯吱”脆響。
“下一個!”劉成的聲音從測靈臺傳來,裹著宿醉的酒氣撞在石柱上,反彈回來時帶著銅戒摩擦的刺耳聲。他站在測靈鏡左側,青色道袍的袖口沾著酒漬,那是昨夜在醉仙樓被王沖父親灌酒時潑的。“劉執事,我兒手腕的燎泡可是雷紋所致,五行宗何時容得下用妖法的雜役?”王執事的話像根針,扎在他昨天剛被提拔為測靈執事的得意上,此刻全化作怨毒,凝在盯著馬援背影的視線里。
馬援踏上測靈臺的三級石階時,每一步都讓青石板發出細微的呻吟。臺面被歷代弟子踩得光可鑒人,清晰地映出他身上洗得發白的雜役服——左襟補著塊深褐色的補丁,那是去年被王沖的鐵劍劃破后,老李頭用自己的舊衣幫他縫的。補丁邊緣還沾著今早飯桶翻倒時的泥點,在鏡面上拖出灰線,像條甩不掉的尾巴。
測靈鏡立在臺中央,一人高的鏡身泛著冷光,邊緣雕刻的云紋符文里,藏著百年間無數靈根波動刻下的凹槽。木系弟子按過的地方,紋路帶著草木的柔曲;火系弟子的印記則多銳角,像跳躍的火苗。唯獨馬援常按的右下側,紋路被磨得平滑如鏡,像塊被刻意抹去記憶的傷疤,連最淺的刻痕都沒有。
“按上去。”劉成往前挪了半步,銅戒在陽光下晃出的冷光,正好落在鏡角最粗糙的地方。那里殘留著去年磨破馬援掌紋的暗紅血跡,雨水沖刷后凝成半朵枯萎的花,花瓣邊緣還粘著幾根雜役服的棉絮。“門規寫得清楚,無靈根者占用宗門資源,杖責三十后逐出山門。”他的指甲突然刮過鏡沿,石屑簌簌落在馬援腳邊,在青石板上堆成小小的丘,像在為即將到來的懲罰倒計時。
馬援的右手按上鏡面時,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漫到后頸,讓他打了個寒顫。這涼意太熟悉了——三年前母親剛下葬時,他在墳前刨土想埋點她愛吃的野棗,凍土就是這樣咬著指尖,把寒意鉆進骨頭縫里。那時的疼,和此刻鏡棱刮過舊傷的疼重疊在一起,血珠從結痂的裂口滲出來,在鏡面上暈開轉瞬即逝的紅,像滴落在冰面上的胭脂,旋即被劉成突然攥緊手腕的力道碾成模糊的印子。
“廢物!”人群里突然炸出張強的喊聲,他踮著腳往前湊,草鞋后跟磨禿的地方碾過臺邊的冰碴,發出“咯吱”的脆響。唾沫星子噴在前三排一個內門弟子的后頸上,那弟子猛地回頭瞪他,卻被他滿不在乎地推開:“看什么看?我說的不是你!”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故意要讓全堂都聽見,“昨天還跟雜役房的老東西說,被雷劈了就能測出靈根?我看啊,這種廢物喂三階妖狼都嫌塞牙,狼都得嫌他沒靈根嚼不動!”
哄笑聲像漲潮的海水,瞬間漫過測靈臺的石階。離得近的外門弟子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故意撞了撞身邊的人,朝馬援的方向努嘴;后排的雜役們則低著頭,肩膀卻在微微顫抖——他們不敢笑,卻也不敢同情,只能用這種方式掩飾尷尬。
王沖站在前排最顯眼的位置,纏著繃帶的手腕故意抬到胸前,繃帶下的燎泡在晨光里泛著水光。他的嘴角勾著笑,和今早踹翻飯桶時的得意如出一轍,只是眼神里多了幾分算計——只要馬援測出“妖法”,父親就能名正言順地處置他,自己手腕上的傷,也能討個說法。
馬援的目光落在那團水光上,懷表突然在懷里劇烈震動起來。表蓋內側的雷紋像被驚醒的活蛇,順著衣襟往手臂上爬,帶著股滾燙的暖流,撞向鏡中那片死氣沉沉的灰霧。那霧像雜役房清晨的炊煙,三年來每次測靈都纏著他,這次卻在暖流沖擊下,開始不安地翻涌。
“藏靈根?”劉成的手突然發力,將馬援的手掌往鏡角最鋒利的石棱上死摁,“我看你是故意藏著!今天我非要磨到它顯形不可!”石棱刮過舊傷的疼比王沖踹在膝蓋上的力道更尖銳,比林浩潑在手腕上的藥汁更灼烈。血珠沁在鏡面上,被他來回摩擦成淡紅的霧,沾在鏡沿的符文里,像給古老的印記點上了朱砂。
馬援的牙關咬得發響,耳鳴聲里突然涌進無數聲音:魏通的拐杖戳在他胸口的悶響,趙師兄的掃帚柄砸在后腰的鈍痛,王沖把他的頭按進結冰水缸時的窒息感,還有雜役房眾人“他就是個廢物”的竊竊私語……這些聲音在雷光即將爆發的瞬間,突然變得清晰無比,像在為他數著這些年流過的血。
“妖法!你絕對在用妖法掩蓋靈根!”劉成的額角青筋暴起,酒氣混著唾沫星子噴在馬援臉上。他想起王執事今早拍在桌上的執法令牌,檀木的紋路里似乎還沾著前任測靈執事被廢去修為的血跡,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五行宗的門規豈能容你放肆!今天我非要扒了你的皮,看看這妖法到底藏在骨頭縫里還是五臟六腑里!”
就在這時,測靈鏡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
“嗡——”
這聲音不是來自鏡面,而是從鏡身深處傳來,像有頭沉睡了百年的巨獸在翻身。原本平靜的灰霧猛地沸騰起來,像被投入滾油的水,劇烈地翻涌、碰撞。緊接著,平滑的鏡面上浮現出蛛網狀的裂紋,那些細密的紋路里滲出淡金色的光紋,順著馬援的血跡往上爬,與他掌心烙下的雷紋嚴絲合縫地咬合在一起——像兩把失散多年的鑰匙,終于找到了匹配的鎖孔。
“這……這是……”玄塵長老的拂塵“啪”地掉在地上,象牙柄砸在青石板上的脆響,刺破了測靈堂的嗡鳴。他花白的胡須被自己無意識地扯得變形,瞳孔縮成針尖,死死盯著那些游走的光紋——二十年前,那個女子將手按在這面鏡子上時,浮現的就是一模一樣的紋路!當年的測靈堂執事說,這是能顛覆宗門的“界域雷紋”,此后便將相關記載全封進了藏經閣的禁地。
“嗡——”
第二聲嗡鳴比剛才更響亮,藍白色的雷光突然從鏡面噴發出來!光柱直沖天際,撞碎屋頂的瓦片時帶起的“嘩啦”聲,混著劉成猝不及防的慘叫,在測靈堂里炸開。馬援的掌心與鏡面相接的地方,雷紋像活過來的龍,順著裂紋爬滿整個鏡身,將百年的塵埃與污漬滌蕩干凈,露出下面嶄新的光澤。
劉成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拎起,身體在雷光中劃過一道拋物線。肩胛骨斷裂的“咔嚓”聲清晰可聞,他噴出的血霧里混著兩顆帶血的牙齒,正好濺在臺邊的《靈根名冊》上——那是本泛黃的線裝書,“馬援”二字旁邊用蠅頭小楷寫著的“無靈根”三個字,瞬間被血色糊住,再也看不清了。
哄笑聲戛然而止,測靈堂里靜得能聽見香案上蠟燭燃燒的“噼啪”聲。
張強踮腳的姿勢僵在原地,草鞋后跟不知何時斷了,他卻渾然不覺,嘴張得能塞進自己的拳頭。剛才被他噴了唾沫的內門弟子,此刻正用看傻子的眼神盯著他,嘴角還帶著沒來得及收斂的嘲諷,只是這嘲諷再也落不到馬援身上。
王沖連連后退,后腰撞翻了香案,供桌上的銅香爐“哐當”一聲滾到馬援腳邊。香爐里的檀香灰撒了一地,露出底部刻著的“五行”二字。他盯著那些在雷光中游走的紋路,突然發現鏡面上的雷紋,與自己手腕燎泡里的印記一模一樣!那不是妖法,是真的雷靈根!這個認知像道驚雷,劈得他頭暈目眩,捂著繃帶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
馬援慢慢收回手,掌心的雷紋與鏡中的光紋產生了奇妙的共振,像兩片相和的海。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里的懷表,表殼燙得驚人,表蓋內側的雷紋此刻清晰如星圖,每條紋路都與測靈鏡裂紋里的光紋形成閉環,仿佛這面鏡子從誕生起,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極品……這是極品雷靈根!不,是極品中的極品!”負責記錄靈根的李長老突然尖叫起來,他手里的狼毫筆“啪嗒”掉在卷宗上,墨汁暈開的圓,恰好蓋住了“馬援”那一頁最下方的“無靈根”三個字。他從事測靈五十年,見過的極品靈根屈指可數,卻從未見過能讓鏡身自行修復百年舊痕的雷紋——這已經不是靈根,是神跡!
劉成趴在三丈外的石柱邊,右臂上的雷紋正順著血管往上爬,在肩膀處形成一個完整的印記,像枚恥辱的烙印。他望著馬援平靜的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同樣穿著雜役服的女子——也是這樣站在測靈鏡前,雷光爆發時震碎了三塊鏡身。那時的他還是個剛入門的外門弟子,躲在人群里嚇得瑟瑟發抖,沒想到二十年后,同樣的雷光會以這樣的方式,落在自己身上。
馬援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所到之處,所有目光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張強的臉白得像宣紙,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看著自己剛才還在嘲笑馬援的手,此刻抖得連抬起來都費勁。幾個剛才笑得最大聲的外門弟子,悄悄往人群后縮,試圖把自己藏進別人的影子里。
“原來……不是妖法。”人群后排傳來一個細小的聲音,是個負責打掃測靈堂的小雜役,他手里的掃帚“哐當”掉在地上,眼里滿是震驚。這句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間在寂靜的堂內蕩開層層漣漪。
馬援慢慢握緊拳頭,掌心的雷紋在他握拳的瞬間漸漸隱去,只留下淡淡的暖意,正好熨平新添的傷口。腳邊的銅香爐反射著雷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他低頭看著光斑里自己的影子——雜役服雖舊,補丁雖多,卻再也映不出半分灰撲撲的怯懦。
懷里的懷表輕輕震動起來,節奏與他的心跳漸漸重合,像在為他數著新生的脈搏。光柱散去的天際,被染成淡金色的云絮緩緩流動,馬援望著那片光,突然覺得那些積攢了三年的屈辱,那些被嘲笑的日日夜夜,早被這道雷光燒成了灰燼。
風從屋頂的破洞鉆進來,卷起地上的檀香灰和劉成的血珠,在陽光里連成細小的線。馬援知道,從這一刻起,測靈鏡映出的不再是“無靈根的廢物”,掌心的雷紋也不再是見不得人的秘密。
他轉身走下測靈臺,每一步都踩得堅定有力,青石板上的倒影隨著他的步伐,漸漸變得清晰、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