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藏經閣的掃帚柄
- LOL魔典:塞拉斯與修仙道途
- 硬核畫安
- 4380字
- 2025-07-21 18:38:59
藏經閣的木門軸早已朽壞,馬援推開時,“吱呀”的聲響像根生銹的鋸條,慢悠悠地鋸著大殿里凝固的寂靜。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耳朵捕捉著聲音擴散的軌跡——前殿的銅鈴被震得輕顫,趙師兄打盹的呼嚕聲頓了半拍,連梁上積了不知多少年的塵灰,都被這聲響驚得簌簌落下,在斜射的陽光里劃出細碎的銀線。
他握著棗木掃帚站在殿門內,掌心的舊傷又開始隱隱作痛。那是上個月測靈大典后,劉成把他的手按在測靈鏡棱角上磨出來的,傷口結了層厚厚的痂,像塊丑陋的補丁,時刻提醒他“無靈根”的身份。掃帚柄被前人的手磨得油光锃亮,木紋凹槽里嵌著深褐色的污垢,湊近了聞,有淡淡的墨香混著霉味——那是無數本被翻閱過的古籍,在這根木頭上留下的印記。
“快點掃,別磨磨蹭蹭的!”前殿傳來趙師兄含混的呵斥,他的聲音裹在《五行訣》的書頁聲里,像顆摻在米里的石子,硌得人耳朵發疼。馬援趕緊低下頭,掃帚毛貼著青石板地面劃過,發出“沙沙”的輕響,這聲音讓他想起雜役房的煮粥聲,同樣的卑微,同樣的小心翼翼。
藏經閣共有七排書架,從殿門延伸到后墻,每排都高得要踮起腳才能摸到頂層。最前排擺著的是五行宗弟子必讀的基礎典籍,《木系吐納法》《火系入門訣》之類的,書頁被翻得卷了邊,邊角處沾著不少墨跡,顯然常有人翻閱。可越往后排,典籍就越陳舊,到了第三排往后,連書架都蒙著層厚灰,像是被整個宗門遺忘了。
馬援的掃帚慢慢往后排挪,腳步踩在積灰的地面上,留下串淺淺的腳印。他喜歡這排書架,不僅因為趙師兄懶得過來巡視,更因為這里的古籍封面大多沒有書名,函套上的鎖扣銹得打不開,像是藏著無數個無人知曉的秘密。母親生前總說“書里藏著光”,那時他不懂,直到進了藏經閣才明白,有些光太貴重,只肯照亮那些配得上它的人——而他這種連靈根都沒有的雜役,連仰望光的資格都沒有。
掃帚毛掃到第三排書架最底層時,突然被什么東西勾住了。不是常見的碎紙或木刺,那東西帶著種韌勁,像根細麻線纏在了鬃毛上。馬援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蹲下身,借著從窗欞斜射進來的微光仔細看去——
是半頁殘經,夾在《界域異聞》的檀木函套裂縫里。
殘經的邊角卷得厲害,像只被揉皺又勉強展開的枯葉蝶,邊緣泛著深褐色的光,像是被火燎過。它的質地很奇特,不是五行宗典籍常用的宣紙,也不是外門弟子練字的糙紙,倒像是某種動物的皮革,摸上去涼滑如玉,指尖劃過的瞬間,竟有種微微的吸附感,像塊被體溫焐熱的磁石。
馬援下意識地回頭望向前殿。趙師兄正趴在檀木桌上打盹,口水順著嘴角滴在《五行訣》的封面上,暈開個小小的濕痕。他的右手搭在桌沿,指縫里夾著張黃色的“清心符”,符紙邊緣發脆,顯然是張快要失效的低階符。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掠過殿門,門簾被吹得“啪嗒”作響,趙師兄的呼嚕聲跟著變了個調,卻沒醒。
他這才敢松口氣,膝蓋輕輕磕在青石板上,積了不知多少年的塵垢被壓得“沙沙”作響,在這寂靜的藏經閣里,竟像有人在耳邊磨牙。馬援屏住呼吸,用指甲尖小心翼翼地摳住殘經邊緣——指尖剛觸到皮革,突然冒出層冷汗,滑得差點捏不住。他趕緊用指腹死死按住,掌心的痂被蹭得裂開,細小的血珠滲出來,滴在殘經上,瞬間被吸收了,連點痕跡都沒留下。
“嘶——”他倒吸口涼氣,不是因為疼,是因為殘經突然傳來陣微弱的暖意,順著指尖爬上來,像條細小的暖流鉆進掌心的傷口里。那感覺很奇特,不像爐火的灼燙,也不像陽光的溫熱,倒像是母親生前用溫熱的手掌按住他額頭的觸感,帶著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馬援的心跳在瞬間漏了一拍,他飛快地用指甲摳住殘經邊緣,輕輕往外一扯。殘經脫離函套的剎那,裂縫里“嘩啦”掉出幾粒黑色的碎屑,落在青石板上滾了滾。他趕緊伸手去擋,碎屑卻彈進了袖口,湊近了聞,有淡淡的硫磺味——那是丹房煉丹時常用的輔料,據說能增強火系靈力的爆發力,卻不知為何會藏在古籍函套里。
殘經攤開在掌心時,馬援的瞳孔驟然收縮。
上面的符文是用某種銀白色的汁液畫成的,在微光里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既不像前殿《五行訣》里常見的云紋,也不像趙師兄貼在門上的道家符咒,倒像是無數條糾纏的鎖鏈,鏈節上還刻著極小的雷紋,細得要用指甲尖才能摸到凸起的紋路。更奇怪的是,這些符文看似雜亂無章,卻隱隱透著某種規律,像他小時候在河邊見過的漁網,每個結都牽著更細的線,最終織成張密不透風的網。
他想起去年偷偷在后山撿到的塊雷紋石,上面的紋路與這殘經上的有幾分相似,只是那石頭被王沖看到后,搶過去扔進了河里,還罵他“撿些破爛當寶貝”。此刻殘經上的雷紋比那塊石頭上的更清晰,更鮮活,像是隨時會從皮革上跳下來,變成條真正的鎖鏈。
“嘩啦——”前殿的《五行訣》突然被風掀起大半,書頁拍打桌面的聲響在大殿里回蕩。趙師兄的呼嚕聲頓了頓,緊接著是他翻身的動靜,木椅腿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吱呀”聲。
馬援嚇得差點把殘經扔在地上,他的手像被燙到似的猛地收緊,殘經的邊緣硌進掌心的傷口里,疼得他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飛快地將殘經對折兩次,塞進貼身的粗布布袋里——那布袋是他用母親留下的舊衣服改的,內側縫著層薄薄的棉絮,原本是為了冬天暖手用的,此刻卻成了藏住秘密的最好屏障。
殘經貼在胸口的瞬間,股涼意透過棉布滲進來,像塊冰貼在了發燙的皮膚上。他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可被殘經覆蓋的地方,卻傳來種奇異的舒適感,像是有股清涼的泉水在沖刷著發炎的血肉。馬援能清晰地感覺到,殘經上的符文似乎在微微顫動,與他胸腔里的心跳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共鳴,“咚咚”“嗡嗡”的聲響混在一起,像兩支不成調的曲子,卻意外地和諧。
他重新握住掃帚,假裝若無其事地掃過《界域異聞》的函套,掃帚毛故意在裂縫處多蹭了幾下。裂縫比他想象的要深,至少能伸進兩根手指,用掃帚柄往里探了探,能碰到個硬邦邦的東西,形狀像塊半截的玉佩,表面似乎還刻著字,硌得掃帚柄的木紋都陷了進去。
“里面到底是什么?”馬援的心里像被貓爪撓似的,癢得他恨不得立刻撬開函套。母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說“咱家藏著能劈開命運的東西”,那時他以為是母親糊涂了,可此刻殘經的暖意還在胸口蔓延,函套里的硬物還在引誘著他的好奇心——難道母親說的是真的?這殘經,還有函套里的東西,就是能改變他命運的光?
“呼嚕——呼——”前殿的呼嚕聲突然變了調,緊接著是趙師兄打哈欠的聲響。馬援趕緊收回掃帚柄,心臟“咚咚”地撞著肋骨,像要跳出來似的。他用余光瞥向前殿,趙師兄的腦袋從《五行訣》上抬了起來,正揉著眼睛四處張望,鞋尖已經快要碰到第三排書架的拐角。
“不能被發現。”馬援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淡淡的血腥味才穩住心神。他快速用掃帚將地上的黑色碎屑掃進灰堆,又用腳在剛才蹲過的地方碾了碾,把留下的痕跡抹得干干凈凈。做完這一切,他才直起腰,假裝繼續掃地,可眼角的余光始終盯著前殿的動靜,像只警惕的兔子,隨時準備逃跑。
“磨蹭什么呢?”趙師兄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像塊砂紙擦過粗糙的木頭。馬援的后背瞬間繃緊,手里的掃帚差點掉在地上。
趙師兄走得很近,他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酒氣,還帶著股劣質丹藥的苦澀味——那是外門弟子常喝的“壯靈酒”,據說能暫時提升靈力,卻傷根本。馬援低著頭,看見趙師兄的腳踢在了自己的掃帚上,布鞋的邊緣磨得卷了邊,露出里面發黑的棉絮。
“這堆破書有什么好掃的?”趙師兄的語氣帶著不耐煩,他用腳尖踢了踢《界域異聞》的函套,“全是些沒人看的廢物,跟你一樣,占著地方礙眼。趕緊去擦前殿的功德碑,要是讓玄塵長老看見有灰,仔細你的皮!”
馬援低著頭應了聲“是”,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顫。他轉身時,故意用后背擋住《界域異聞》的函套,生怕趙師兄發現裂縫里的秘密。布袋里的殘經像塊烙鐵,燙得他胸口發緊,可他舍不得移開分毫,那暖意已經順著血脈蔓延到了四肢百骸,連測靈鏡磨出的舊傷都不那么疼了。
走過前殿時,他的目光忍不住瞟向趙師兄的桌子。《五行訣》被合上了,壓在本翻開的《符箓基礎》上,書頁間夾著的“清心符”黃得刺眼,符紙邊緣已經發脆,角上還缺了塊,顯然是張快要失效的低階符。趙師兄正拿著支狼毫筆在練字,紙上寫的是“靜心”二字,可筆尖的墨滴濺得到處都是,連“靜”字的豎鉤都歪歪扭扭,像條扭曲的蛇。
“連符紙都認主,”馬援的心里突然冒出個荒誕的念頭,“趙師兄天天對著這些正經典籍,卻半點沒學會心平氣和;而自己撿到的這頁‘妖符’,反而知道安撫他的傷口。”這個想法讓他嚇了一跳,趕緊晃了晃頭,把這大逆不道的念頭甩出去——五行宗的典籍怎么可能有錯?一定是他太想改變命運,才會產生這種荒唐的聯想。
陽光慢慢爬到他的腳邊,將影子拉得老長,像條瘦長的蛇纏繞在青石板上。馬援盯著地上的影子,突然覺得那影子的輪廓里,似乎也藏著殘經上的鎖鏈符文,尤其是手腕的位置,陰影的紋路與他掌心的雷紋傷疤隱隱重合。
“不可能,定是太緊張了。”他用力眨了眨眼,影子還是那個普通的影子,鎖鏈符文消失得無影無蹤。可當他低下頭,繼續用抹布擦拭功德碑時,指尖的抹布突然被什么東西勾住了——是粒沾在碑上的塵埃,在陽光下閃爍著極淡的銀光,順著抹布的紋路往上爬,軌跡竟與殘經上的某條鎖鏈符文一模一樣。
馬援的呼吸猛地頓住,他飛快地用抹布蓋住那粒塵埃,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
不是幻覺。
殘經的暖意還在胸口蔓延,功德碑上的塵埃還在按符文軌跡移動,掌心的傷疤還在與殘經產生共鳴……這一切都在告訴他,母親說的光是真的,這殘經就是照亮他命運的光。
他握著抹布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三年了,整整三年,他像條狗似的在雜役房撿米粒,在測靈鏡前被嘲笑,在趙師兄的呵斥聲里忍氣吞聲,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永遠是個被靈根定義的廢物。可此刻,殘經的暖意像條河流,正在沖刷著他干涸的人生,那些被壓抑的憤怒、不甘和期待,都在這一刻破土而出,瘋狂地生長。
“還擦不好?”趙師兄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不耐煩的呵斥,“笨手笨腳的,我看你連塊抹布都拿不好!”
馬援深吸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繼續擦拭功德碑。他的動作很慢,卻很穩,指尖的抹布仿佛帶著某種力量,將碑上的塵垢一點點抹去,露出下面光滑的石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倒影里的少年,穿著洗得發白的雜役服,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塊沒洗干凈的灰漬,可眼睛里卻亮著光——那是殘經的暖意映出的光,是終于看到希望的光,是連趙師兄的呵斥都無法熄滅的光。
他知道,從撿到殘經的這一刻起,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藏經閣的木門軸還在“吱呀”作響,趙師兄的呵斥還在大殿里回蕩,可他的世界里,已經有了束只屬于自己的光。
至于那函套裂縫里的硬物,馬援摸了摸胸口的布袋,嘴角勾起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總會有機會的。他想。
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打開那道裂縫,看看里面藏著的到底是什么,看看母親說的能劈開命運的東西,是不是真的能讓他擺脫這像塵埃樣的人生。
陽光越升越高,透過窗欞照在功德碑上,映出片溫暖的光斑。馬援站在光斑里,感覺胸口的殘經又熱了些,像在回應他的期待,像在說“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