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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鋒刃歸鞘待春風

刑場的塵土被馬蹄踏得飛揚,柳合摔在稻草堆上的剎那,后腦勺磕到了刑臺邊緣的青石,眼前炸開一片金星。破空而來的箭矢還在嗡鳴,穿透了監斬官的官帽,將那頂烏紗釘在身后的旗桿上,黑絨帽翅在風中簌簌發抖。

“保護王爺!”

熟悉的嘶吼聲穿透人群的尖叫,柳合瞇著眼望去,只見親衛統領正舉著盾牌朝刑臺沖來,玄色披風上插著三支羽箭,像只被射穿翅膀的黑鷹。他身后跟著三十余名王府侍衛,每人手里都攥著寒光閃閃的短刀,硬生生在禁軍圍成的鐵壁里劈開一道血路。

“反了!都反了!”監斬官癱在地上,指著沖上刑臺的侍衛們語無倫次,“快……快放箭!”

弓弦震顫的脆響此起彼伏,柳合被親衛拽著往臺下拖時,后腰忽然一陣劇痛——一支流矢擦著脊椎飛過,帶起的血珠濺在他胸前的囚服上,洇出朵妖冶的紅梅。他想起蘇晚卿在江南繡的帕子,上面的紅梅也是這樣鮮活,那時她總說:“柳合,你要是再闖禍,我就用這帕子給你裹傷口。”

“王爺,撐住!”親衛將他架到一匹棗紅色的戰馬上,馬鬃上還沾著雁門關的雪粒,“咱們從西直門走,那里有弟兄接應。”

戰馬揚起前蹄的瞬間,柳合回頭望了眼太和殿的方向。晨霧中的宮城巍峨依舊,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頭蟄伏的巨獸。他忽然笑了,笑聲混著血沫從嘴角溢出:“趙珩,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西直門的城樓在煙塵中越來越近,守城門的禁軍看到戰馬上的柳合,紛紛舉起長矛。親衛統領忽然從懷里掏出個牛角號,含在嘴里用力吹響,蒼涼的號聲穿透廝殺聲,驚得城樓上的鴿子撲棱棱飛起。

城門后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原本緊閉的側門被人從里面拉開,露出張滿是刀疤的臉——那是柳合在邊關時的副將,如今竟成了西直門的守門校尉。“王爺,快進來!”刀疤臉扯開嗓子喊,手里的長刀還在滴著血,“弟兄們都等著您呢!”

戰馬沖過側門的剎那,柳合看見城墻根下堆著數十具禁軍尸體,每個人的脖頸上都有個整齊的刀傷——那是他教給弟兄們的“鎖喉刀”,當年在雁門關,憑這招斬了十七個匈奴百夫長。

“往南走,去通州碼頭。”刀疤臉拽著馬韁繩往巷子里拐,石板路上的血漬在晨光里泛著暗紅,“小的已經備了船,順運河能直抵江南。”

柳合靠在馬背上,后腰的箭傷疼得他眼前發黑。他摸出那半截并蒂玉蘭簪,斷口處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卻比天牢里的石壁暖得多。“不去江南。”他啞著嗓子說,血沫在唇角結成暗紅的痂,“去西山營。”

親衛統領猛地勒住馬:“王爺,西山營的守將是趙珩的心腹……”

“他不是。”柳合打斷他,指尖撫過簪子上雕刻的花瓣紋路,“去年冬天,他兒子在雁門關凍掉了腳趾,是我讓人把軍毯讓給他的。”

戰馬在巷口轉了個彎,濺起的泥水打在斑駁的朱漆門扉上。柳合望著遠處起伏的西山輪廓,忽然想起蘇晚卿在江南說過的話:“柳合,你總說人心叵測,可我覺得,真心總能換真心。”那時她正往他手里塞剛烤好的栗子,熱氣燙得他直甩手,她卻笑得前仰后合。

西山營的轅門緊閉著,吊橋高高懸在護城河上,望樓的哨兵看到他們,立刻敲響了銅鑼。柳合讓親衛停在一箭之外,自己扶著馬鞍下了馬,忍著劇痛往前走了三步。

“告訴你們將軍,”他扯著嗓子喊,聲音被風撕得支離破碎,“鎮北王柳合,求見老弟兄。”

望樓的銅鑼聲戛然而止。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吊橋咯吱咯吱地放了下來,守將穿著身未卸的鎧甲,手里攥著桿長槍,站在營門口的晨光里,遠遠看著柳合,眼圈紅得像被炭火燎過。

“末將……參見王爺。”他單膝跪地時,甲胄碰撞的脆響驚飛了樹梢的麻雀。

柳合走到他面前,彎腰將他扶起。守將的肩膀在顫抖,他忽然扯開衣襟,露出左胸一道猙獰的疤痕:“王爺還記得這個嗎?當年在賀蘭山,是您把我從死人堆里拖出來的,這疤是您給我裹傷時,匕首不小心劃的。”

“記得。”柳合笑了,牽動后腰的傷口疼得倒抽冷氣,“那時你還哭鼻子,說要是活下來,就給我當一輩子親兵。”

守將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砸在胸前的護心鏡上:“末將無能,讓王爺受委屈了!”他猛地轉身,對著營里高喊,“傳我將令,所有在邊關待過的弟兄,帶好家伙,跟我去通州!”

夕陽西下時,通州碼頭的商船已升起了風帆。柳合靠在船艙的木板上,親衛正用烈酒給他清洗后腰的箭傷,疼得他牙關緊咬,額頭的冷汗卻滴進了懷里——那里揣著蘇文彥托人送來的信,字跡被雨水洇得模糊,只看清“江南兵發”四個字。

“王爺,西山營的弟兄已經整裝待發。”守將捧著地圖走進來,上面用朱砂標著從通州到京城的路線,“只要燕王爺的兵馬一過長江,咱們就從西山出兵,前后夾擊,定能拿下紫禁城!”

柳合擺擺手,指尖在“江南”二字上重重一點:“不急。”他從懷里摸出那枚被血浸透的平安字條,邊角已經磨得發毛,“等蘇姑娘的玉蘭開了再說。”

守將愣了愣,忽然想起在邊關時,王爺總對著封信傻笑,那時弟兄們還打趣說信里定是哪家姑娘寫的情書。如今看來,那姑娘定是在江南,不然王爺怎么會把“玉蘭花開”看得比打仗還重。

夜色降臨時,商船悄悄駛出了通州碼頭。柳合站在甲板上,望著遠處京城的方向,宮城的燈火像墜落在人間的星辰,明明滅滅。他忽然想起趙珩在御座上的樣子,十六歲的少年皇帝握著玉璽的手還在發抖,卻已經學會了用人心當棋子。

“王爺,起風了。”親衛遞來件棉袍,是蘇晚卿讓人從江南寄來的那件,里面的棉花被箭射穿了個洞,卻依舊暖得像揣了個炭盆。

柳合裹緊棉袍,棉絮里似乎還藏著江南的桂花香。他想起蘇晚卿在江南信里畫的小像,他被畫成個歪歪扭扭的將軍,手里舉著塊桂花糕,身后跟著只搖尾巴的小狗。那時他還罵她畫技差,如今卻覺得,那是世間最好看的畫。

船行至長江口時,江面上忽然飄來無數盞蓮花燈,每盞燈上都寫著“平安”二字。柳合看著那些燈火順流而下,像條會發光的銀河,忽然聽見岸上有人高喊:“鎮北王!燕王爺讓我們給您送燈來了!”

他扶著船舷往下望,只見岸邊站滿了江南的士兵,每個人手里都舉著盞蓮花燈,為首的那個穿著月白錦袍,正對著商船揮手——是燕敘之。

“柳合!”燕敘之的聲音順著江風飄過來,帶著江南特有的溫潤,“晚卿說,讓你活著回來吃桂花糕!”

柳合的眼眶忽然熱了,他對著岸上揮手,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江面上的蓮花燈還在飄,一盞接一盞地從船邊流過,暖黃的光暈里,他仿佛看見蘇晚卿站在岸邊,鬢邊的玉蘭花開得正好,笑得像江南的春天。

“王爺,您看!”親衛指著遠處的江面,只見無數艘戰船正逆流而上,船頭的“燕”字旗在夜色里獵獵作響,“燕王爺的兵馬到了!”

柳合望著那片移動的燈火,忽然覺得,后腰的箭傷好像不那么疼了。他摸出那半截并蒂玉蘭簪,對著江面的蓮花燈輕聲說:“晚卿,等打完這仗,我就去看你。”

江風卷著他的聲音飄向遠方,帶著未說出口的后半句——這次,定不負約。

船帆在夜色中鼓得滿滿的,載著一船的希望和等待,朝著江南的方向駛去。而京城的宮城里,趙珩正對著地圖上的長江防線冷笑,他不知道,自己布下的所有鋒刃,都將在江南的春風里,悄然歸鞘。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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