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倒不是說覺得何秀瓊沒聽自己的話,而是因為上一世沒這一回事。
對于上一世的記憶,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其實他有些記不清了。只是依稀記得何秀瓊問自己要不要做演員,自己拒絕了之后,對方和老叔談妥了租賃馬匹的事宜后,就離開了草場。
之后,倆人都再無交集。
甚至自己都記不太清范冰在上一世有沒有來了。
可現在,他再次遇到了對方,給出了自己的提醒,告訴她胸口掛的那個佛牌有一股子南洋鬼的味道,很容易招惹臟東西后,竟然真的一語成讖。
前世……肯定是沒這一回事的。
何秀瓊走后,他在老叔家開開心心的過了半個暑假,然后回去陪了爺爺半個月后,直接就去了燕京讀大學了。
一片風平浪靜。
可為什么這次卻“不對”了?
難道是自己這只蝴蝶扇動了下翅膀的緣故?
他有些不解,甚至有種超出掌控的不安感。但歸根結底,當孟叔問自己會不會看事兒的時候,身為出馬弟子的職責所在,別人所求,老輩兒的規矩就是高低都得過去看一眼。
于是他直接問道:
“她咋的了?”
聽到這話,孟向導臉上是一種混合著些許古怪的不安感: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我是今早接到電話的,說是鬧了邪病?!?
“誰和你說的?”
“何導演自己說的。”
安心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說道:
“人現在是清醒的?”
“對,剛給我打完電話,我就來找你了。她說她昨晚就在赤峰住的,然后……好像招惹了什么臟東西,問你該怎么辦,能不能讓你過去看看她。”
“行?!?
沒啥猶豫,他直接答應了下來,接著看向了那順:
“你回去?還是和我一起?”
“我和你一起!”
那順這會兒眼睛都亮了起來,顯然對這種事情的興趣很濃:
“先把車騎回家,然后咱們過去,來得及不?”
“來得及?!?
安心點點頭:
“白天人能清醒,就不是啥厲害東西,估摸著也就是個沒臉子,好弄的很。那咱們走吧?!?
說著,他重新跨上了摩托車,對孟向導說道:
“你們跟著,我倆把東西放回去,咱們一起走。”
“好?!?
孟向導也不磨嘰,直接重新上了車。
霸道里,司機看著前面的摩托車,有些好奇的問道:
“孟哥,這孩子會看事兒?”
“應該會。我聽巴圖說過,他在他老家那邊還挺出名的,是什么……小靈童?!?
“啥意思?”
“咱不知道。但好像確實挺厲害,這孩子每年暑假之所以會過來,也是為了躲人來的。好像說的是……他只要在家,無論誰家有個大病小災的,都去找他。具體就不清楚了?!?
司機無言,只是眼里同樣閃過了一抹好奇之色。
而摩托車上,那順也扯著脖子在那喊:
“安心,一會兒是不是能看到鬼啊,就跟林正英演的僵尸片一樣?!?
安心心說你腦回路還真大。
但……這東西咋說呢。
沒法形容。
哪怕他從小到大已經“見到”過許許多多用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可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每當別人問起“鬼”是啥樣的時候,他都沒法給出一個確切的解釋。
原因無他,根本看不見。
一者,見之不見。
二者,見之不覺。
所以這東西其實沒法說,他也只能給出“少來,大白天見鬼,你瘋了不成”的說辭。
接著為了避免那順再起好奇心,他主動隔絕了友人的話語。
摩托車一路疾馳,十來分鐘的功夫,就瞧見了蒙古包。巴圖也聽到了摩托車的動靜,出來后看到是倆孩子,便轉身走了回去。
到蒙古包門口,安心直接下車,而那臺霸道也跟了過來。
巴圖還有些納悶,就聽見了兒子那大嗓門:
“爸,安心要去給昨天那個何導演看事兒。我和他一起~”
巴圖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了安心。
安心知道老叔的擔心是什么,笑著點點頭:
“沒啥事,就是去看看。”
“這樣啊……那行,你聽安心的,不讓你說話你就別說話,讓你干啥就干啥,知道不?”
“知道啦。”
那順笑呵呵的答應了一聲,而那邊孟向導也下了車,走到了巴圖身邊遞了根煙后,說道:
“具體我也不清楚啥情況,那何導演大清早的給我打電話,說她好像招惹了什么東西,指名要找安心……”
“嗯,沒事,讓安心給看看就是了。”
巴圖顯然很清楚安心的情況,沒多說啥,只是等倆孩子上車的時候叮囑了一句:
“加點小心?!?
“嗯?!?
安心應了一聲,和一臉興奮的那順上了車。
霸道掉頭而走,坐在副駕駛的孟向導扭頭問道:
“安心,用給你準備啥不?供桌?香爐?還是其他啥的?”
“不用,先去看看情況?!?
安心說完,就不再言語,而是往座椅上一靠,閉上了眼睛。
見狀,一車人包括那順在內也都不敢說話了。
就在這股沉默中,霸道一路開到了赤峰賓館。
這在赤峰是最好的賓館,主要就是用來行政接待用。而何秀瓊他們選擇住在這里,倒也是正常。畢竟是臺胞,在這個時代走到哪都是高規格接待。
不過安心在下車后發現劇組竟然住在赤峰賓館的時候,就露出了奇怪的意外表情。
住這地方能招東西?
但也沒多說什么,直接跟著孟向導走了進去。
酒店的大堂處處透露著很傳統的行政風格,安心環視一圈后,目光從酒店東邊那塊鎮山石上挪開,心頭大概有了底。
接著就跟著孟向導一起進了電梯。
那順看著整潔的電梯間還滿眼的好奇。
畢竟整個赤峰有電梯的地方似乎就這么一個,他雖然也坐過,但每次走進電梯里感受著那股輕微的失重感,都是一陣新鮮。
“叮咚”一聲,電梯到達了三樓,孟向導一路帶著安心來到了一處房間,敲響了房門。
“來啦。”
里面傳來了范冰的聲音,接著,房門打開后,女孩看到了安心一瞬間,眼里便升騰出了一抹濃濃的好奇。
不過她卻并不阻攔,而是趕緊讓開了位置。
安心這才發現,何秀瓊住的還是套間,有一個小客廳那種。而小客廳里,昨天來老叔家吃飯的人基本都在。甚至包括何秀瓊。
只不過……和昨天那白里透紅的氣色不同,此刻的她正裹著一條被子,坐在沙發上瑟瑟發抖。
臉色無比的蒼白。
看到安心來后,她嘴唇哆哆嗦嗦的就要說些什么。
可安心卻擺了擺手,扭頭看向了其他人:
“你們昨晚回來的路誰還記得?”
“……”
“……”
“……”
眾人紛紛一愣。
誰也沒料想他上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孟向導也有些納悶。
昨天下午回來之后,不就結束了么?
這群人晚上又出去了?
這時,坐在沙發上的一個中年人用很濃的灣灣腔說道:
“我們昨晚沒有出去誒?!?
聽到這話,安心微微搖頭:
“你沒出去不代表其他人沒出去,昨天是誰和何導演一起出去的?幾點回來的?回來的路還記得么?”
隨著他的話,范冰不自覺的舉起了手:
“我……大概記得。”
她開口的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
女孩似乎有些膽怯,可還是迎著安心的目光說道:
“昨晚……何導有些餓,就喊著我出去吃宵夜。說想嘗嘗這邊的羊肉串……我們出去的時候……大概九點多,繞了一大圈,發現好多飯店都關門了,剛好在路邊找到了一個推小推車賣燒烤的,就……買了些,回來的。”
那順一愣。
推小推車賣燒烤?
這買賣……咋那么奇怪呢。
而聽到這話后,安心似乎早就察覺了,直接說道:
“你沒吃是對的。”
“!”
女孩瞬間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沒吃的?”
可安心卻沒搭理她,而是反問道:
“路還記得么?”
“……大概?!?
“好。”
他再次點頭,直接走向了何秀瓊。
旁邊的人趕緊讓位置。
他坐在沙發上,對繼續在打擺子的何秀瓊說道:
“吐了幾次?”
一邊說,他一邊捉住了這短發御姐的手腕瞇起了眼睛開始把脈。
“記……記不太清了……”
“吐的東西發紅,很臭,對吧?”
“……嗯?!?
“拉了么?”
“……沒有。”
“渾身發冷,無力,昨晚做了一晚上噩夢?”
“不是夢……”
何秀瓊看上去很虛弱的搖了搖頭:
“我能清楚的記得自己在做什么……但卻控制不住。好像……我不是我……很冷……我……我自己在房間里……轉了一晚上的圈……”
她越說,聲音里那股顫抖就越厲害:
“我全記得……但是我醒不過來……也控制不住自己……”
“嗯,沒事。好了,放松?!?
見她哆嗦的越來越厲害,安心直接打住了她的話頭,手也從她的脈搏上拿開了。
接著,在眾人那好奇、不解的目光中,他扭頭看向了孟向導:
“孟叔,去聯系個二神兒。跟他說有盤頭招了煙魂,借貴寶地相送,搬桿子請幫兵,不過堂口不沾因果,行的話,今晚就去?!?
孟向導是赤峰本地人,雖然對安心說的東西不太懂,但卻知道怎么聯系這群人。
于是點點頭:
“好。說費用不???”
“你把我的話帶到,人家要多少不還價?!?
“行,我這就去?!?
“嗯?!?
安心應了一聲后,扭頭看向了何秀瓊,一伸手:
“脖子上的東西給我吧?!?
剛才還在哆嗦的何秀瓊一愣,似乎想起來了什么,趕緊哆哆嗦嗦的從脖子上扯出來了一個佛牌。
安心一臉嫌棄,但還是接了過來,順手就給丟進了茶幾旁的垃圾桶里。
眾人看到了他把一個佛牌就這么丟進垃圾桶里時,臉上再次浮現出了幾分古怪。
甚至,剛才說沒出去的那個中年人還問了句:
“我們現在要去醫院嗎?”
“去醫院最多給你診個食物中毒……去了也沒用?!?
他的話就像是主心骨一樣,雖然才來了幾分鐘,但……大家好像都不那么心慌了。
何秀瓊繼續裹在被子里打著擺子,而安心則看著那順問道:
“兜里帶錢了么?”
“帶了。不多,就五塊?!?
“這……”
安心想了想,看向了何秀瓊:
“你的錢包呢?”
“我這里有錢?!?
那個中年人又開口,可安心卻搖搖頭,繼續看著何秀瓊。
御姐哆哆嗦嗦的指著臥室的方向,安心直接對那順說道:
“你去拿?!?
那順點頭,走進了臥室,很快拿出來了一個錢夾。
“這趟路遠,老仙兒很辛苦。那順,你去買……三瓶吧。三瓶白酒,三包軟紅梅。然后去扯一塊兩個紅領巾大小的紅布和剪刀,都買齊了再回來。”
“呃……好?!?
那順接過了一張老人頭,直接就出了房間。
而等他離開后,安心的目光終于落在了范冰身上,打量了兩眼后,收回了目光,把全身唯一能稱得上是“裝飾”的佛珠從手腕上摘了下來,遞給了何秀瓊:
“戴上。”
哆哆嗦嗦的御姐趕緊接了過來,戴到了手腕上。
接著,安心對范冰說道:
“你跟我出去一趟,帶我走一下你們昨晚買燒烤的地方。其他人……要是不放心何導演的話,就在這陪著她吧。放心,現在是白天,更何況有我這串佛珠和酒店大堂那塊鎮山石,臟東西進不來,也出不去。你們看好她,我一會兒就回來。”
他起身,對還有些愣神的范冰說道:
“走了?!?
“啊?……哦哦,好的?!?
范冰不再猶豫,趕緊跟上了他。
倆人出了房間,一路往電梯的方向走。
那順才剛下去,所以這會兒電梯還沒上來。
安心按了下行鍵后,忽然扭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范冰兩眼,來了一句:
“說說吧。”
“……???”
范冰一愣,納悶的問道:
“說什么?”
“說說你為什么不吃那小攤的燒烤?!?
安心的目光一片平和,可卻仿佛看透了人心一樣,盯著女孩的雙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