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體，太弱了。

霍雨浩垂下眼簾，看著自己那只微微發顫的手。劇烈的戰斗讓這副孱弱的軀體瀕臨崩潰，肌肉在哀鳴，骨骼在呻吟。

他那沉淀了三百年的戰斗本能，與這具十歲孩童的肉身格格不入，仿佛一頭巨鯨被硬生生塞進了小小的魚缸。

想法的速度遠遠超越了身體的反應，體型的細微差距讓原本萬無一失的刀鋒屢屢偏離幾分。他已經極力克制，用最精簡的方式去戰斗，可這具身體依舊不堪重負。

過去的我，就是這么弱小的嗎？

他心中升起一絲荒謬感。看來，想要駕馭這匹桀驁不馴的“野馬”，往后的訓練必須加倍、再加倍。

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霍雨浩抬起頭，冰冷的目光再次鎖定老管家。

現在的任務，是解決眼前這個人。剛才的初步適應……差不多了。

沒有任何預兆。

沒有魂力爆發的征兆，甚至連殺氣都收斂得干干凈凈。霍雨浩的身影就那么憑空一閃，像一縷融化在風雪里的鬼影，瞬間貼近了老管家的身側。

手中的柴刀化作一道毒蛇的信子，悄無聲息地刺向老管家腰側的軟肋。

太快了！

老管家的瞳孔驟然收縮，心中警鈴大作。他完全沒料到，在剛才那種極限消耗后，對方竟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速度！他倉促間扭身閃避，狼爪帶起一陣腥風，險之又險地格開了刀鋒。

兩人再度戰作一團。

但這一次，戰局完全顛倒了。

老管家驚駭地發現，霍雨浩的每一次揮刀、每一次墊步、每一次側身，都比剛才流暢了不止一個檔次！那詭異的不協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渾然天成的殺戮韻律。

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在對方面前徹底成了笑話。他疲于奔命，左支右拙，完全被壓制在了下風。

然而，詭異的是，他臉上非但沒有驚恐，反而綻放出一抹近乎狂熱的欣喜與亢奮。

“既然雨浩少爺如此相逼，”老管家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放聲大笑，“那老奴我再留手，倒顯得對您有些不尊重了！”

話音未落，他腳下第五個魂環——那圈深邃的黑色光芒轟然大作！

“第五魂技——噬血狂襲！”

一瞬間，老管家那本就魁梧的狼軀泛起一層不祥的血色，肌肉再度膨脹，雙目中的理智徹底褪去，只剩下純粹的、野性的殺戮欲望。

他化作了一頭真正的孤狼，一頭只為咬碎敵人咽喉而存在的殺戮機器。

攻擊力、速度、反應……全方位的大幅提升！甚至，他能憑借野獸的直覺，本能地嗅到敵人架勢中最薄弱的環節！

“吼！”

狂化的老管家舍棄了一切防御，瘋魔般撲向霍雨浩，利爪直指他因變招而露出的一個微小空隙。

霍雨浩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

戰斗的節奏變了。

這個人的行動模式和邏輯也變了。是那個黑色光環的作用嗎？記得這東西叫……魂環和魂技？似乎是這個世界戰斗的主要手段。

他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趣。

一絲若有若無的紫黑色光輝，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悄然染上了柴刀的刀鋒。而那眼眸深處，那讓無數文明見之色變，如同黑洞符號一般的瞳眸顯隱一瞬。

直到這時，他才終于有一點興趣動用一縷深淵力量！

刀影與爪痕在狹小的庭院中瘋狂交錯，撕裂了漫天飛雪。破損的柴房、龜裂的院墻，在這兩股力量的碰撞下被摧殘得更加支離破碎。

終于，老管家的直覺捕捉到了那個它夢寐以求的機會！

霍雨浩的胸膛，空門大開！

只要……只要把爪子伸過去，就能輕易摘下那顆跳動的心臟！

他動了。凝聚了全身力量的狼爪，帶著撕裂一切的氣勢，抓向那處致命的空門。

然而，就在利爪即將觸及衣衫的剎那，老管家那雙被瘋狂與殺意充斥的狼瞳深處，猛地閃過一縷清明。

不好！

源自無數次生死搏殺的第六感，如同冰水澆頭，讓他瞬間驚醒！

他用盡全力，強行中斷了攻擊，身體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向后暴退。

也就在他后撤的后一刻，四道無聲無息的刀影，仿佛從虛空中生長出來，精準地出現在他原本的位置。

一道封喉。

一道取心。

另外兩道，直刺眉心與脊骨！

這四道攻擊看似有先后，卻又不可思議地同時抵達！每一道都致命而陰險！

剛才那到底是什么！真是人憑借技術可以做到的事情嗎！

如果……如果他剛才沒有及時察覺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危機感，恐怕在他爪子觸碰到對方心臟的瞬間，自己的性命也已經交代了。

老管家只覺得后背一陣冰涼，那是冷汗浸透了破碎的衣衫。

“你躲開了？還不錯。”

霍雨浩收刀而立，面無表情地說道，仿佛剛才那必殺的一局只是隨手而為。

老管家身上的血色光芒迅速褪去，狼化的身軀也變回了人形，他苦笑著，臉上再無之前的狂熱，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心悸與……更深層次的敬畏。

“雨浩少爺，剛才那個破綻，是您……故意賣給老奴的吧？”他喘著粗氣，“如此搏命，真是讓老奴不好應對啊。”

搏命？

霍雨浩心中不置可否。

對這個世界還停留在肉體凡胎層次的普通人來說，心臟破碎或許是致命傷。但對他而言，這最多算微不足道的小傷。

心臟沒了，內臟空了，這種事他早就習慣了。只要深淵力量還在，壞了就用力量模擬一個新的，等原來的長好就行。如果徹底長不回來了，也無傷大雅。

他看向已經解除變身、戰意全無的老管家，平靜地問：“你似乎現在不想打了。所以，還要繼續攔著我們嗎？”

那柄豁口斑斑的柴刀，又一次遙遙對準了老管家。

老管家看著那柄刀，仿佛看到了一尊擇人而噬的遠古兇獸，他連忙擺手，身體向一側讓開。

“雨浩少爺，您就饒了老奴這把老骨頭吧。”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讓出了身后的通路。

“老奴自知，改變不了雨浩少爺和云兒夫人離開的決心。幾番嘗試，已是盡了奴才的本分。”

他抬起頭，語氣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欣慰，有釋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兩位執意離去，那……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