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應景，也為了給自己壯膽提氣，小貴給自己取了個外號叫“九指”。

于是，在“六哥”這個名堂剛剛興起的同時，百樂門又多了個“九哥”。

林嘯對此只是無語地瞥了他一眼，懶得理會。

幼稚，但無傷大雅。

登上領班位置，林嘯才真正體會到這個位置意味著什么。

按照此時上海物價，一個熟練工人月薪大約在15-30塊大洋，普通巡警也不過20塊左右。

而百樂門一個領班的固定月薪，就高達200塊大洋！

這還不算大頭。

真正顛覆林嘯認知的是“油水”。

百樂門的酒水，價格是外頭的三倍甚至五倍以上。

一瓶成本幾塊大洋的普通洋酒，在這里能賣到幾十塊。

客人不在乎，他們要的是氛圍和面子。

香煙更是暴利，成本低廉的“三炮臺”、“美麗牌”，在這里翻著跟頭漲價。

舞女們嬌聲軟語地勸幾句，或者客人為了在女伴面前顯擺，隨手就買。

而這些消費，每一筆都蘊含著層層分成。

百樂門本身抽走最大頭，是固定且高昂的“場地費”和“品牌溢價”。

上交完這個固定金額后，剩下的利潤空間，經理層會拿走一部分。

最后落到林嘯這些實際負責運營的領班手里的，雖說少了一大部分，卻也是難以想象的金山銀河。

一個晚上下來，光是酒水香煙的提成，就可能有幾百甚至上千塊大洋。

這還不包括客人私下塞的小費、舞女們為了得到好臺子或尋求庇護的“孝敬”。

看著賬本上那驚人的數字，饒是林嘯來自后世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咋舌。

一個小小領班，一晚上賺的錢，真的夠普通人家不吃不喝攢好幾年。

難怪無數人削尖了腦袋想往這里鉆，難怪陳金奎能坐鎮一方。

“林領班好！”

“六哥，您吩咐！”

“九哥，這邊客人要兩瓶香檳，您看……”

所到之處，侍應生、酒保、甚至一些舞女，都帶著明顯的敬畏和討好。

這種前呼后擁、掌握資源的感覺，讓小貴挺直了腰板，臉上油光煥發，仿佛斷指之痛已是上輩子的事。

“爽！這種被人捧著的感覺，真他娘的爽！”

小貴喜滋滋的，嬉皮笑臉：“六哥，若是讓猴子知道我如今在百樂門這么爽，估計那家伙該嚷嚷著和我換工了?！?

林嘯白了小貴一眼，又看向他身后垂著腦袋無精打采的耗子，兩者對比太鮮明了。

本來耗子已經差點被沉江，結果葉菁一紙任命下來，林嘯覺得這大姐頭實際上是默許他誅殺陳金奎的。

危險解除，加上耗子本性不壞且跟了李扒皮許久，如今正好來輔助小貴。

于是，這頭過街老鼠就這么奇跡般活了下來，并且成了“九哥”的跟班。

“低調點?！绷謬[提醒了小貴一句。

“放心吧六哥，我懂的?！毙≠F露出了精明的笑。

林嘯微微點頭，不再理會。

畢竟，兄弟們苦太久了，突然風光，意氣風發也不算事。

他擔心的是患難與共容易，共同富貴難。

金錢富貴能愉悅身心，也能腐蝕良知與初衷。

他深知，在這龍潭虎穴，明面上的風光都是虛的。

于是，他身邊明處只帶了小貴一個心腹，畢竟他最早在百樂門已經曝光過了。

其余人，依舊留在暗處。

冷鋒依舊潛伏在暗處，時刻保護他的安全。

盯梢探聽的任務還是瘦猴這只機靈的“地老鼠”。

孫茂才除了運籌帷幄、處理瑣事，還要繼續經營和完善他那遍布上海灘的龐大情報網，人員組成幾乎涵蓋了各行各業。

當初就是“鬼才”就是利用這情報網，一舉把林嘯查得底褲穿。

李秀蘭除了跟孫茂才學算術學管理外，還兼職傳遞消息、扮演路人甲等雜活。

陰毒詭譎的手段，則掌握在藥老那布滿皺紋的手中。

至于黑娃，已經在大強大壯的協助下，開始運作那秘密基地籌建并且馴養那些戰猴們。

一個圍繞著他林嘯運轉的、分工明確的“影子”團隊，正在悄然成型。

虛虛實實，明暗交替，這才是他在亂世生存的王道。

不僅如此，林嘯還安排孫茂才籌建一個“慈善基金”，聯系上海灘教會，準備對貧民區普羅大眾施以“援手”，并且把柳小蝶打造成“福音天使”。

別看這些窮人生活在底層是受盡了白眼，可一旦不時施以小恩小惠再輔以宗教信仰引導，必要時候就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這一招，林嘯是結合了古今中外成功案例想出來的。

世界越令人絕望，人就越需要希望。

……

這一夜，林嘯忙著帶著小貴巡視樓層，順便介紹一些百樂門方方面面讓他認識。

日后他不在的時候，小貴就是他的門面，他的代理。

“六哥！”

突然間，一個帶著驚喜和感激的聲音響起。

林嘯回頭看去，只見賣煙女小翠正面帶笑容地和他打招呼。

小丫頭挎著煙箱，臉上不再是往日的怯懦和愁苦，反而洋溢著一種新生的活力。

自從無心之失差點害了小姑娘，林嘯就花了點錢讓她母女躲起來。

小丫頭很聽話，如果時過境遷，他自然讓人把丫頭喊回來，畢竟人家也要生活。

“怎么樣？生意還行嗎？”林嘯帶著小貴過去，關切了一句。

“嗯嗯！很好啊?！?

小翠喜滋滋地，點頭如搗蒜：“現在有六哥和九哥照顧，大家也對我很照顧了，不僅沒人敢欺負我，還爭著搶著找我買煙，這已經是今晚的第二箱煙了?！?

“嗯，那就好，好好加油?！?

林嘯笑著交代：“若是有事，找貴…找你九哥?！?

“對，有事記得找九哥，啥事九哥都能幫你解決?！毙≠F嬉皮笑臉地附和著。

然后，他抬頭看著天花板，對著林嘯的瞪眼熟視無睹。

一副“反正老子以后就叫九哥”的無賴表情。

“嗯嗯，謝謝六哥九哥。”

小翠很高興，打開了煙箱：“六哥，這是我今兒剛進的‘哈德門’，您嘗嘗？”

她殷勤地遞上煙。

林嘯擺擺手，示意不用。

“嗯嗯，那六哥九哥忙，我去賣煙了?！?

告別了兩人，小翠歡天喜地地繼續叫賣去了。

看著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林嘯嘆了口氣。

這也是險勝才有的結果，若是敗了？

他不敢想。

總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他回頭摳緊小貴的脖頸拽著他走：“繼續巡查…九哥?！?

“啊啊，六哥，放手啊，疼！”

由于身兼翻譯，二三樓的包廂業務，林嘯也要負責，因此他帶小貴過來需要接觸的人熟悉一下。

兩人從一樓一直逛到三樓。

然而，就在他倆路過三樓一個包廂時，一扇本該緊密的大木門突然拉開一道縫隙。

緊接著，一只手閃電般探出，一把就把人給拽進了包廂。

“哎？”

小貴只覺眼前一花，林嘯整個人已向那門縫里踉蹌跌去。

遇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