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昭啊—”

“爹對不住你，今日咱們父女倆怕是要橫著出這賭坊了！”

戟瑤因在云端墜下而七暈八素的腦子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看著眼前男人的這副尊容，比天界最邋遢的掃地仙官還勝三分。

她嘴角微抽，這位不會就是天君那個糟老頭子給她選的凡間爹吧？

耳邊破鑼嗓子的嚎叫聲還沒停，后面追趕的人已經停在了面前。

“鎮國公府的大爺，別給老子裝蒜，連本帶利紋銀三百兩，今兒不把銀子湊齊，就卸你一條腿抵債！”

刀疤臉男子說的唾沫星子噴了戟瑤滿臉，她嫌棄的皺皺眉，抬起掐訣的手，然后…沒有然后了。

她不僅施展不了術法，就連那雙引以為傲的芊芊素手都縮小了好幾圈，而且真的…好糙！

“王掌柜行行好，看在我那死鬼老娘的面子上，再寬限幾日…”

“寬限？上個月你說你老娘三七，上上個月你說你老娘頭七，你老娘墳頭草都三尺高了，還能每月死一回？”

戟瑤在心里笑的直打嗝，這位也是個人才，不想對方下句話卻讓她再笑不出來。

“我有女兒，我女兒是鎮國公府的小姐，將來定能嫁給王侯將相，到時候別說三百兩，三千兩都給你們砸過來。”

戟瑤不可置信的看向發髻像被狗刨過的男人。

很好！這個爹她認了，就讓她戟瑤仙姬來教教這個凡人如何當好一個爹！

刀疤臉上下打量了一番陸昭，見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毛頭丫頭，而且滿身連件值錢的首飾都沒有，哪里有貴女模樣，他心里頓時起了火氣。

“就這？大爺又拿我老疤開涮是不是，這丫頭就是拿去賣了，頂多也就換兩壺劣酒。”

陸昭一聽“賣了”二字，眉梢挑了挑。

她堂堂九天玄女，何時受過這等辱沒，看向眼前人的眼神涼嗖嗖的，“三百兩是吧？”

王掌柜斜著眼，“怎么？你有？”

“銀子沒有。”

她撣了撣衣擺上的灰塵，接著道：“但我知道城東張大戶家的糧倉后墻，有塊松動的青磚，里面藏著他私吞賑災糧的賬本。

聽說王掌柜幾個月前剛被他坑了批糧，要不要我領你們去取？”

王掌柜臉色驟變，心口處更是蹦蹦跳個不停。

那賬本是他的心頭大患，正愁沒處找，這丫頭怎么會知道？

“或者我去趟五城兵馬司，就說你這兒不僅賭錢，還放著三分利的閻王債。

對了，上個月李秀才家的小子就是在這兒輸光了他爹的救命錢，聽說上吊前還留了血書呢。”

她語氣平淡，可嘴里冒出的話卻讓王掌柜額頭直冒汗。

這毛頭丫頭看著不起眼，怎么把他們賭坊摸的一清二楚。

“你…你想怎樣？”

“債務一筆勾銷”，她指了指地上的陸鶴年，“再送我們出了這道街口。”

王掌柜磨了磨牙，瞪了半晌終是揮揮手，“滾—讓他們給我滾！”

一出街口，佯死不帶活的陸鶴年立馬精神了起來。

“阿昭，還是你有辦法，不過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陸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上次你醉倒在張大戶家墻根，抱著樹哭了半宿，說他的糧倉比你臥房還大。

至于李秀才家的事，是你上個月賭輸了褲子，回來跟我哭窮時說的，忘了？”

他哪里記著這些事，總之能從賭坊安然無事的出來他就放心了。

“站住！干什么去？”

陸鶴年嘿嘿一笑，理所當然道：“阿昭先回府，我去百味樓嘗嘗他們新出的仙泉釀。”

“喝酒去？”

陸昭冷笑一聲，忽然抬腳，精準地踹在他膝彎。

陸鶴年“哎喲”一聲跪了，而且好死不死正對著墻角邊啃著饅頭的小乞兒。

“先說說，這個月你第幾次被人追債了？”陸昭居高臨下地問，腳尖還在他膝蓋上碾了碾。

“第三次…不對，第四次？”

陸鶴年疼得齜牙咧嘴，“阿昭你輕點，疼…疼疼疼。”

小乞兒看的目瞪口呆，連饅頭掉了都來不及撿，一轉眼便跑的沒了蹤影。

“別走啊—”看著空無一人的巷子，陸鶴年是欲哭無淚，他家阿昭發瘋了，誰來救救他。

陸昭蹲下身，從路邊撿起根樹枝，戳了戳他的臉。

“三天前你說去給我買桂花糕，結果拿著錢去了賭坊，輸光了還把我娘留的那支銀簪當了。

昨天你說去拜訪舅父，其實是去喝花酒，被人扒了外衣扔在巷子里，還是我托人把你扛回來的。”

她每說一句，樹枝就往陸鶴年臉上戳一下，“今天還記不記得自己怎么說的？結果又是進了賭坊，嗯？”

“錯了，爹錯了，爹再也不敢了。

哎呦—阿昭，你先讓我起來，一會讓人看見多丟人，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名聲？”陸昭哼笑兩聲，突然對著巷口大聲喊了起來，“大家都快來看看這位鎮國公府的大爺，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賭錢喝花酒，把女兒扔在家里啃樹皮…”

陸鶴年急得要去捂她的嘴，“祖宗！我的小祖宗哎—你小聲點，傳出去你爹的臉往哪兒擱。

走走走，回府…我不去百味樓了。”

陸鶴年爬起來一瘸一拐跑的飛快，唯恐慢上一步再挨頓揍。

也不知阿昭這丫頭吃了哪路仙丹，怎么力氣變得那么大，哎呦—疼死他了。

陸昭手里甩著小樹杈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身上那股懶洋洋卻霸氣外漏的氣勢引得路人頻頻回望。

鎮國公府坐落在東華門大街上，是一等一的富貴地兒，不過這都和陸鶴年父女沒什么關系。

繞過威勢的石獅子，拐過兩個街角，狹窄甬道里藏著的那道小偏門進去才是他們的住處。

陸鶴年叫了半天門，里面才傳來一陣模糊的腳步聲。

王婆子懶洋洋的將門打開個門縫，見是陸鶴年父女，眼皮當即耷拉了下來。

“呦—是大爺回來了”，她斜倚在門邊，肥胖的身子將窄小的門堵的嚴嚴實實。

看向陸鶴年的眼神里帶著幾分鄙薄，但更多的卻是貪婪。

早就習以為常的王婆子，卻沒發現掩在暗處的小小身影已經化身成暴怒的惡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