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傀儡的關節(jié)發(fā)出“咔嗒咔嗒”的聲響，像臺老舊的縫紉機。它領著林越穿過爬滿常春藤的回廊，廊柱上雕刻的魔法符文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林越昨天剛在圖書館翻過《基礎符文圖鑒》，那是“照明”和“清潔”的組合咒，相當于這個世界的聲控燈加自動掃地機器人。

“到了。”傀儡突然停下，機械臂指向一扇橡木大門，門板上用銀粉畫著個歪歪扭扭的三角符文，“預備三班。”

林越剛推開門，就被一股混合著硫磺和焦糖的味道嗆得直咳嗽。教室里像被臺風席卷過：羊皮紙卷成一團塞在墻角，坩堝倒扣在課桌上，最離譜的是窗臺上那盆疑似曼德拉草的植物，正對著路過的蝴蝶齜牙咧嘴。

“新來的？”靠窗的位置有人探出頭，是個留著爆炸頭的男生，他鼻子上還沾著綠色粉末，“我是加斯，負責本班的‘爆破實驗安全監(jiān)督’——說白了就是收拾爛攤子的。”

林越剛要打招呼，講臺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一個頂著亂糟糟灰胡子的老頭把鐵皮罐摔在桌上，罐子里的紫色粉末騰起蘑菇狀的煙霧，活像個迷你煙花。

“都給我坐好！”老頭用權杖敲著講臺，杖頭的水晶球忽明忽暗，“我是你們的魔法理論導師，梅林——不是那個傳說中的梅林，是‘經(jīng)常炸實驗室的梅林’，記清楚了！”

教室里頓時響起壓抑的笑聲。林越找了個后排靠窗的空位坐下，剛放下書包，就感覺有人戳他的后背。回頭一看，莉莉安正舉著個啃了一半的蘋果沖他笑，紅頭發(fā)上還別著片干枯的三葉草。

“選這位置很懂嘛，”她壓低聲音，蘋果核朝講臺努了努嘴，“梅林教授的粉筆頭準頭堪比弓箭手，后排安全。”

話音剛落，一截粉筆“嗖”地擦著林越的耳邊飛過，精準砸中前排那個睡成豬的壯漢。壯漢猛地驚醒，嘴里還叼著根稻草——林越認出他是測試時排在自己前面的蠻族少年，據(jù)說能徒手掰斷鐵棍。

“阿爾文！”梅林的胡子氣得翹了起來，“把《元素親和論》第三頁抄五十遍！再讓我看見你上課啃草料，就把你丟進獨角獸廄當飼料！”

阿爾文嘟囔著掏出羊皮紙，手指粗得像胡蘿卜，捏著羽毛筆的樣子活像在捏炸藥包。林越忍不住笑出聲，卻被梅林的鷹眼掃個正著。

“新來的東方小子！”老頭突然指著他，“說說看，火系魔法的燃燒三要素是什么？”

全班的目光“唰”地集中過來。林越摸著下巴裝傻：“呃……需要火？需要木頭？還需要……風？”

加斯在旁邊用口型提示：“溫度！燃料！氧化劑！”

可惜林越看得一頭霧水。他穿越前是學市場營銷的，對化學的印象還停留在“氫氣加氧氣點燃生成水”的階段。

“簡直是我教過的最差勁的學生！”梅林氣得用權杖戳地，講臺縫里冒出火星，“連三歲地精都知道需要可燃物、引火源和助燃劑！給我站到墻角去，對著火盆反省！”

林越乖乖走到墻角，背對著全班時差點笑出聲——這場景像極了小學時被老師罰站，只是火盆里燒的是會冒藍光的魔法木炭。他偷偷瞥了眼窗外，凱倫正站在走廊上，透過雕花窗格往里看，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

“瞧見沒？”加斯趁梅林轉身寫板書，湊過來咬耳朵，“凱倫在三班安了眼線，就等著看你出糗呢。他爹是校務委員，咱們班的贊助費全靠他家，沒人敢得罪。”

林越點點頭，突然注意到火盆邊緣刻著圈細小的符文。這些符號扭曲纏繞，像條首尾相接的蛇——這是第一章測試時魔法陣的簡化版！他試著伸出手指，指尖剛觸到火盆邊緣，那股熟悉的暖流又從丹田涌了上來。

火盆里的火苗突然“噗”地矮了半截，變成溫順的橘色，連火星都不濺了。

正在寫板書的梅林猛地回頭：“誰動了我的控火符文？”

全班鴉雀無聲。林越趕緊收回手，火苗又“騰”地竄高，差點燎到他的頭發(fā)。這變故快得像幻覺，只有坐在前排的莉莉安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墻角。

午休時，林越被加斯拽到食堂。這里的長桌上擺著會自己冒熱氣的燉菜，面包籃里堆著蓬松的麥餅，最神奇的是飲料桶——按一下龍頭會流出漿果酒，再按一下就變成冒著泡的檸檬汁。

“嘗嘗這個。”莉莉安把個巴掌大的金屬罐推過來，里面裝著深綠色的糊狀物，“苔蘚布丁，加了螢火蟲粉末，晚上會發(fā)光哦。”

林越舀了一勺，口感像加了薄荷的果凍，咽下去時喉嚨里像吞了串小彩燈。他剛想夸好吃，就看見凱倫帶著兩個跟班走過來，腰間的長劍在食堂的蒸汽里閃著冷光。

“喲，這不是我們的‘打火機’嗎？”凱倫故意撞翻林越的布丁罐，綠色黏液濺了林越一袖子，“聽說上午魔法課表現(xiàn)很‘精彩’啊？”

旁邊的蠻族少年阿爾文“啪”地放下木勺，指關節(jié)捏得咯咯響。他雖然沒說話，但那眼神明顯是在警告凱倫——林越突然想起測試時，阿爾文的戰(zhàn)士潛能是 A+，比凱倫還高兩級。

凱倫的臉色僵了僵，又強裝鎮(zhèn)定：“怎么？想替這個東方廢物出頭？”

“他是我同桌。”阿爾文的聲音像磨盤在轉，“弄臟同桌的衣服，不好。”

食堂里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林越趕緊拉住要站起來的阿爾文，笑瞇瞇地對凱倫說：“沒事，我這衣服也該洗了。就是可惜了莉莉安的布丁——聽說這苔蘚要在月光下采集，對吧？”

莉莉安配合地點頭：“還要用獨角獸的眼淚調味呢，可貴了。”

凱倫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他大概沒料到林越會來這么一出，愣了半晌才撂下句“下午武技課等著瞧”，帶著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你真能忍。”加斯啃著麥餅說，“換我早把他的增高鞋扒下來掛旗桿上了。”

林越擦著袖子上的黏液，心里卻在琢磨剛才的事。凱倫的步法虛浮，下盤不穩(wěn)，要是在地球上，隨便個練過形意拳的都能把他撂趴下。但這里是艾索恩大陸，誰知道這些貴族有沒有什么保命的魔法道具？還是低調點好。

下午的武技課在露天訓練場。指導老師是個肌肉比門板還寬的光頭壯漢，據(jù)說以前是皇家護衛(wèi)隊的隊長。他讓所有人先做基礎的劈砍動作，自己則背著雙手巡視，腰間的戰(zhàn)斧晃得像座小鐵塔。

“凱倫！你的劍刃軌跡歪了三度！”壯漢的吼聲震得林越耳膜疼，“用你的腰腹發(fā)力，不是用胳膊！再做錯就去舉一百次啞鈴！”

凱倫漲紅著臉調整姿勢，偷偷往林越這邊瞪了一眼。林越假裝沒看見，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著木劍——這玩意兒比他高中時用的竹劍沉多了，揮到第二十下就開始胳膊酸。

“喂，”莉莉安湊到他身邊，手里轉著根訓練用的短棍，“你上午火盆那里，是不是用了什么技巧？”

林越心里一驚，面上卻裝傻：“什么技巧？我就是怕燙著手，往后躲了躲。”

莉莉安瞇起眼睛，突然用短棍戳向他的腰側。林越下意識地側身，同時手腕一翻，用木劍輕輕壓住了她的短棍——這個擒拿動作是他大學社團學的，快得幾乎看不清。

“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反應速度。”莉莉安挑了挑眉，“你以前肯定練過。”

林越剛想辯解，就聽見光頭教練怒吼：“那邊兩個！談戀愛回家談去！罰跑訓練場十圈！”

莉莉安吐了吐舌頭，拉起林越就跑。訓練場一圈有四百米，跑到第五圈時，林越開始喘得像風箱。他這才意識到，這具身體的體能實在太差，別說魔武雙休了，能跑完十圈都算奇跡。

“不行了……我要……猝死了……”林越扶著膝蓋直喘氣。

莉莉安卻臉不紅氣不喘：“你這體能比地精還弱。我教你個法子，吸氣時用腹部發(fā)力，像這樣……”她示范著調整呼吸，胸口幾乎沒起伏，“這是我們草藥師的吐納法，能節(jié)省體力。”

林越跟著試了試，果然舒服了些。更神奇的是，當他按這個節(jié)奏呼吸時，丹田那股暖流又開始涌動，順著四肢百骸緩緩流淌，疲勞感居然減輕了不少。

“這法子……真管用。”林越驚訝地說。

“那是，”莉莉安得意地揚下巴，“我奶奶可是大德魯伊……”話說到一半又突然打住，含糊道，“總之很厲害就是了。”

兩人剛跑完最后一圈，就看見凱倫帶著幾個跟班堵在訓練場出口。這次他手里沒拿劍，而是提著個蓋著黑布的籠子，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聽說你很擅長躲？”凱倫掀開黑布，里面赫然是只長著三只眼睛的灰毛猴子，“這是我家從深淵森林抓來的‘追命猴’，速度比風還快，最喜歡撕咬陌生人——你說它會不會喜歡你這東方人的味道？”

那猴子發(fā)出“嘶嘶”的叫聲，第三只眼睛在額頭上轉來轉去，看得人頭皮發(fā)麻。林越突然想起圖書館里的《魔物圖鑒》，這追命猴確實以速度著稱，但弱點是怕強光——可惜他現(xiàn)在手里沒有能發(fā)光的東西。

“凱倫！你瘋了？”莉莉安擋在林越身前，“校規(guī)不準私自帶魔物進校園！”

“只要沒人舉報，誰會知道？”凱倫獰笑著打開籠門，“去，給我撕爛他的衣服！”

追命猴像道灰色閃電竄了出來，直撲林越的臉。林越瞳孔驟縮，身體比腦子先動起來——他猛地矮身，左手按在地上，右手順著猴子撲來的力道一引，正是太極里的“野馬分鬃”！

這動作快得不可思議，追命猴撲了個空，還被林越的袖口帶得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啪嗒”摔在地上，第三只眼睛都懵了。

全場都看呆了。連遠處的光頭教練都停下了巡視，皺著眉打量林越。

凱倫的下巴差點掉地上：“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躲過……”

話沒說完，那只追命猴突然尖叫著沖向凱倫——原來林越剛才引勁時，悄悄把自己袖子上的苔蘚布丁黏液蹭到了猴子身上，而那黏液里有獨角獸眼淚的味道，正是追命猴最討厭的氣味。

“救命！”凱倫被猴子追得抱頭鼠竄，昂貴的絲綢外套被抓出好幾個洞，“快把這畜生拉開！”

光頭教練終于走過來，一把握住追命猴的后頸，像拎著只小雞仔。他瞪著凱倫：“明天把你家長叫來！還有你——”他轉向林越，眼神變得銳利，“跟我來趟辦公室。”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他剛才那下雖然隱蔽，但肯定被教練看見了。莉莉安沖他擠了擠眼睛，用口型說“放心”，不知為何，林越突然覺得踏實了不少。

跟著教練往辦公室走時，林越感覺丹田的暖流還在緩緩流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昨天還只能放出打火機大小的藍光，今天卻能引開魔物的攻擊——或許，這個世界并沒有那么糟糕？

至少，這里的烤紅薯和苔蘚布丁，味道還不錯。林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完全沒注意到身后的訓練場里，凱倫正對著被撕破的外套，眼神陰鷙得像要滴出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