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觀音(二)
書名: 快穿:黑月光她越瘋越迷人作者名: 洛欺花本章字數: 2157字更新時間: 2025-07-21 02:11:52
鎮國公府的馬車停在慈航寺外。
頂著暮艷的紅日,裴行遠松開韁繩,窄瘦勁腰微微發力,玉骨蹀躞帶碰撞叮當,翻身下馬。
隨行小廝拿了名帖上來,主動前去交涉,裴行遠便抬頭望著這山中古剎。
紅日綠蔭,石門木匾,青蘚爬上磚墻,又在石階上點落一地綠星。
不如報國寺那等的繁華豪奢,就連殿中供奉的橫三世佛也沒塑金身,來去僧侶衣著半舊,無不是眉目慈和,中正安寧之態。
一位矮個的比丘尼接了名帖,又仔細對身份,這才道:“善恩無量壽佛。周施主且在后山做課,請諸位用些茶點,稍候片刻。”
裴行遠并不差那一時半刻。
他今日代替鎮國公世子來接其妹歸家,因慈航寺離京城太遠,本就做好了留宿一夜的準備。
小廝平安很機靈,捐出十兩銀錠的香火錢,又同比丘尼商量留宿事宜,最后才試探著問:“法師,周施主可還安好?”
鎮國公府的小千金,世子爺的同母妹妹周辭月五歲時發了惡疾,藥石無醫,得一云游僧人指點,國公府將其送來慈航寺,拜藥師琉璃光如來,說是十年皈依,病痛全消。
比丘尼的神情一時有些奇怪,答道:“半年前已是十年期限了,周施主已經痊愈。也已寫信遞送國公府。”
半年前……
平安心里咯噔一聲,小心看了眼裴行遠。
他一個小廝都清楚的事,裴行遠又怎會不知?
半年前,可不正是寄住在國公府的表小姐秦文玉和當朝三皇子議親的那會嗎?
如今八字也合了,六禮也走了大半,只等秋高氣爽時完結昏禮。
……要知道,和三皇子有指腹為婚的,可不是什么表小姐,而是在寺里清修十年的周辭月。
當時換嫁用的借口,正是小千金清修期限未果。
裴行遠微微搖頭,平安便不敢再問。
慈航寺男女不避,大殿外只有十余小屋,七八名僧侶,具是過了知天命的年紀。里頭灑掃得倒是干凈。
紅日墜涯,裴行遠被安置在唯一一處客廂中,平安在外頭守夜,其余侍衛則和幾名比丘混住,安頓下來時已是過了吃飯的當口,但還是有老僧送來粗茶陋點。
那茶是真粗,碎末子飄在上頭,平安喝一口吐半口,呸呸呸半天,才嘀咕著說:“周小姐就住這地方啊?還住了十年?”
這日子多苦。
門內,裴行遠沒用茶點,抱胸靠在床頭,閉目沉思。
前些日子世子爺周辭陽還同他抱怨,說親生妹妹周辭月每年都要索取大筆金銀珠寶,貪圖享樂,遠不如表妹秦文玉來得雅正。
可是……能在這等古剎住了十年的小千金,真是貪圖享樂的人?
裴行遠睫毛微顫,不再去想其中的貓膩。
這都是國公府的事情,他雖是家臣,卻全不能妄加揣測。
“窸窸窣窣……”
“喵……”
窗下突然傳來小貓低叫。
裴行遠抬眸看去,借著燭火,看到一只貍貓熟練地裝開窗戶,邁著步子走進來,金色貓瞳睥睨著他,像是這房屋正經的主人回來看到了陌生人。
裴行遠:……?
小貍貓一躍從窗臺跳到桌案,垂下高傲的貓貓頭,享用起沒被人碰過的茶點。
這明顯是家貓,應當是慈航寺養的,皮毛油光水滑,一點也不怕人。
裴行遠倒是沒攆,任由它一口點心一口茶,吃得歡快。
他微微出神,視線空了一瞬。
就那一瞬間,小貍貓爪子一抬,直接撲到床邊,叼起折好的蹀躞帶,轉身就跑!
裴行遠:……?
裴行遠一驚,起身欲追,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自己褲腰帶沒了,一時竟然進退兩難。
接個人而已,他出門時根本沒有帶換洗的衣物。
少年家臣面皮微熱,拽著褲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和自己僵持了片刻,終于還是下定決心,趁著外頭天黑了,解下銀玉藍寶石冠,將束發的帶子一劈為二。
一半勒住腰部,一半扎好頭發,便翻窗而出,急急往小貍貓逃走的方向追。
慈航寺居于深山,背靠山坳,裴行遠沿著小路速奔,耳尖微動,聽到小貓窸窸窣窣的聲音。
大約走了半炷香的路程,他終于在小路盡頭看到小貍貓。
裴行遠松了口氣,快步上前拿起自己的蹀躞帶。精神一松懈,好耳力讓他立刻意識到周圍有細微的吐息聲。
裴行遠握緊長劍,挑開樹叢,謹慎地窺視而去。
這一看,他便愣住了。
樹叢后竟是一泓清潭。
地底涌流的泉水汩汩而出,光輝波碎,山林間霧氣悄然彌散,氤氳著朦朧的月影。
蟲鳴細小,鳥雀歸山,清潭空謐寧靜。
裴行遠不覺有些放松,上前兩步,正要仔細觀賞這難得的景致,呼吸間,他走近了才瞧見,潭邊不遠處,飄著一道白影。
“噌——”
下意識的,長劍出鞘。但他遲遲沒有動作,定睛看去,那白影竟然是位仰躺的白衣少女。
先映在他眼中的,是一只掛著金釧的手腕。
金釧鎖明月,皓腕凝霜雪。那清瘦腕骨浸在夜間幽幽碧潭內,白璧如霜,青碧同翡,璨金得又像炫目烈陽,晃得人不敢直視。
然視線稍微一偏,就見少女雙腕雙踝處都箍了金釧,碧潭水浸濕輕白紗衣,那曼婉的肢體隨著吐息輕顫,裹在林霧中,若隱若現。
裴行遠一時慌亂,連忙低下頭不敢去看。
他雖已做了三年家臣,其實今年也只有十六歲,小少年連女子都沒正眼見過幾個,更何況這等情況?
“姑……姑娘,冒……冒犯了……”
少年人嗓音不復平常清爽穩正,顫巍巍的,如粉荷間搖搖欲墜的露珠,仿佛隨便一個風吹草動就能將它驚落。
“嘩啦——”
是水流翻動的聲音。
“沙——”
赤足踩在林被上,幾不可察。
非禮勿視,裴行遠低著頭,耳根卻越來越紅。
他幾乎能想象到那霜白、柔軟的足隱在野草繁花中的模樣,又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想,便將頭低得更低。
“沙、沙、沙——”
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金釧碰撞的叮當作響,清脆如古剎佛鐘,卻沒有絲毫平心靜氣的效果,裴行遠越聽,越覺得思維混沌,漿糊般黏在一起,又像被什么深山女鬼拖進水潭,冰涼的潭水滲透五官,漫上心頭,掙扎不開。
等一縷淺淡的、糅雜著水汽的幽香近在身前,他才陡然反應過來——
少女已在他身前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