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縣
軍中營帳內,梁安看著手下四個都尉,問道:“傷兵都安排妥當了么?”
“指揮使放心,已經把城內大夫都請來了。就是有不少士卒傷的較重,大夫的意思是未必能救過來,花費的代價也比較大,建議將那些人放棄。”陸大牛聲音低沉道。
雖然他心有不忍,但也清楚這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他們只是一營,攜帶的藥草有限,也沒有什么珍貴藥材。
要醫治那些士卒,只能花錢買。
但是軍中哪來那么多錢財?
說句不好聽的,救那些士卒的花費,甚至比給的撫恤還要多。
“你說的這是什么屁話?”
梁安聞言怒罵道:“雖然從軍就要做好戰死沙場的準備,可那些士卒并沒有死,難道就因為藥材貴,就把他們放棄了?
若是受傷的是你,是不是也要把你放棄了?”
“卑職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錢財從何而來?”陸大牛道。
“錢財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們不是繳獲了遼軍劫掠來的錢糧么?直接動用那些錢糧,為士卒們醫治。
你告訴那些大夫,不要管藥材貴賤,盡力醫治。不過你也要告誡他們,不要糊弄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梁安淡淡道。
這一戰,雖然因為偷襲得手,致使遼軍大亂。
可最后遼軍拼死反抗,也給己方造成了不小的死傷。
死傷上百人,其中陣亡的有三十多人,其余傷者輕重不一。
若不是人多勢眾,死傷還會更多。
慈不掌兵的道理梁安懂,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么沒了,梁安心里十分自責。
因為死傷這么大,完全是他指揮導致的。
若不是他理想當然,在郝朋和陸大牛推下火球,就帶著士卒沖殺出去。
等他沖到遼軍營地,正是遼軍混亂之時。
可就是這一耽誤,給了遼軍收攏士卒的機會,最終匯集了一百多人。
這些人雖然因為遭遇偷襲,失去了戰馬,許多人甚至連武器都丟失了。
可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們爆發出很強的戰斗力。
要不是梁安后面反應及時,再晚一點,陸大牛帶領的那一百人,根本不可能攔的住。
雖然最終將其一網打盡,但梁安覺得,若是自己早些反應過來,死傷也會少很多。
這種自責,他無法言說,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去彌補。
“是!”
陸大牛應了一聲,行禮便轉身出了營賬。
“指揮使,那些繳獲都是要上交的,若是挪用,上面怪罪…”
侯豐有些擔心,只是話還沒說完,便被梁安揮手打斷了。
“上面追責,自有我來承擔。”
梁安擺手道:“不管怎么樣,今日打了勝仗,不是有很多死馬么,讓火頭軍煮些馬肉給士卒們好好吃一頓。”
“是!”侯豐領命而去。
“你們去安撫一下士卒,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血,有的人心里承受能力低,別出什么問題。”
梁安對另外兩個都尉吩咐了一陣,把兩人打發走了。
“呼~”
梁安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揉了揉眉星。
都說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而他就是那個無能的將領。
可這怪他么?
原主雖然從小練武,也曾學習過不少兵法。
可也是第一次領兵,連紙上談兵的趙括怕是都比不了。
而他本人,前世生活在和平年代。
讓他說一些軍事理論,他也能說一大堆,可真正運用就有些抓瞎了。
那么怪誰呢?
梁安覺得應該怪朝廷。
只因他出身勛爵人家,一進入軍中,就是掌管一營兵馬,正七品的指揮使。
軍隊乃國之長城,雖然指揮使只是軍中低級軍官,可這樣隨意任命一個毫無經驗之人擔任,也不怪大周軍隊戰力低下。
“公…指揮使,您身上血跡都干枯了,小的讓人準備了些熱水,您先洗洗吧。”梁三說道。
“晚點再說吧,我去看看傷病。”
梁安擺了擺手,起身往外走去。
巡視了一遍安置傷兵的營帳,梁安心里更加沉重。
不過晚上他還是打起精神,同士卒們一起吃馬肉。
馬肉很不好吃,更別說這種戰馬了。
但對于士卒來說,能吃到肉就已經很滿足了。
梁安見士卒精氣神都還不錯,也放下心來。
并沒有因為今日第一次見血,而出現什么戰爭綜合癥。
其實士卒們之所以精氣神還算正常,和梁安用遼軍人頭鑄京觀有觀。
當時引得許多百姓圍觀,對梁安及士卒們感激涕零。
只能說北方百姓苦遼國久矣。
朝廷自欺欺人的舉動,實際上根本沒有什么作用。
百姓又不傻,遼國騎兵和馬匪還能分不清么?
奈何大周立國之初,因為北方戰亂頻繁,北方的士族就已經南遷了。
如今北方,特別是靠近邊境之地,幾乎都是一些平民百姓。
他們即便知道,他們的聲音也沒人聽到。
晚上,梁安翻來覆去,在考慮自己未來的路。
永昌伯爵府很有錢,就連許多侯府都比不上梁家。
而這一切都得益于吳大娘子善于經營。
若是他不爭不搶,將來即便分得的家產不多,也足夠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可他這次剿滅四百遼國騎兵,哪怕朝廷不承認其身份,將其當成馬匪,也是一件不小功勞。
這時候,即便他想不爭不搶,吳大娘子會信么?
很對時候,威脅這個東西,并不是說你有沒有,而是要看別人覺得你有沒有威脅。
這些事情越想越煩,胡思亂想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一早,梁安照例早起練槍。
原主從小習武,武藝還是不錯的。
梁安尚且不確定自己未來的路,勤練武藝不僅在戰場上能保命,也能強身健體。
在一場小病都有可能要命的古代,保持一個好身體,尤為重要。
吃完早飯,梁安來到軍營,先去看望了一下傷兵,才回到營帳。
前腳剛坐下,侯豐就到了。
“指揮使,這是統計出來,從遼軍營地繳獲的錢糧。”侯豐捧著賬冊說道。
梁三上前接過,送到了梁安手里。
梁安簡單翻閱了一下,糧食許多都被燒了,倒是金銀和銅錢倒是沒什么事。
“指揮使,當時營地混亂,具體數目除了卑職沒人知道,你看要不要隱瞞一些,如此救治士卒的錢也有了。”
“不必了,回頭如實上報即可。”梁安擺了擺手。
他不覺得上面會因為這個責罰他。
相反,截流下來一些,后面就可能成為一個隱患。
世上哪有什么絕對的秘密,他沒有中飽私囊,用來救治士卒,不算是什么大問題。
若是截流,哪怕沒有進他口袋,但這種事又怎么說的清呢?
將近中午時分,梁安收到消息,他的頂頭上司,忠敬侯嫡長子鄭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