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城是大周北方邊境重城之一,這里常年駐守兩萬禁軍,防備遼國。
而北方的主帥甘老將軍便坐鎮于此。
此時軍中大營內,甘老將軍端坐主位。左右側方分別坐著一個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年約四旬,面無胡須的太監。
底下則站著軍中都指揮使以上的武將。
“老夫召集諸位來,是因為近期有十幾個縣的縣令差人前來求援,言境內遭遇遼國騎兵劫掠,一些村子被屠戮一空。
吾等乃是軍人,豈能坐視百姓遭受屠戮而無動于衷?
然為了保護糧道,已經抽調五千兵馬分散糧道沿途各縣。遼軍皆是騎兵,雖每股人數不多,卻分散多地。
若抽調兵力太少,徒勞無功。可若是抽調兵力太多,則使雄州兵力空虛。
召集諸位前來,便是想群策群力,各位可暢所欲言,提出可行之法。”甘老將軍沉聲道。
底下將領聞知,無不大罵遼國。
卻沒有人能提出任何建議。
當年朝廷出大軍圍剿,都收效甚微。
此時他們需要駐守邊城,兵力有限,又能有什么辦法?
“甘帥!”
左側的監軍傅懿糾正道:“大周與遼國有盟約,兩國乃是兄弟之國,遼國豈會譴兵劫掠大周百姓?
那些只不過是馬匪罷了,如今秋收已經到了尾聲,各地官府只需加速收糧,將百姓遷入城中,堅壁清野,馬匪自然退去。
如何剿滅馬匪,自有官家和朝堂諸公決斷,無需邊軍操心。”
都知道那些劫掠的騎兵很多都是遼國邊軍派來的。
但這種事遼國不可能承認,大周更不可能承認。
否則遼國年年劫掠,屠戮百姓,朝廷卻無動于衷。
臉面要不要了?民心要不要了?
因此劫掠的人只能是馬匪,回頭只需剿滅幾伙馬匪,也能給天下一個交代了。
甘老將軍暗自撇嘴,不過他要的正是這句話。
“傅監軍所言甚是,既然如此那我便讓人通知各縣。”
雖然他是邊境主帥,理論上地方百姓被屠戮,和他沒有直接關系。
但這次遼國劫掠的騎兵一反常態,往年雖然也殺人,卻不像今年這般動輒屠村。
死了這么多百姓,只是推到馬匪身上,怕是很難平息民憤。
萬一朝中那些文官,想把他推出來擔責怎么辦?
他召集手下將領商議,便是來堵住朝廷那幫人的嘴。
我對此事這么上心,還召集手下將領商議對策。
最后是監軍說要以邊城為重,讓我不要理會,總不能怪到我頭上了吧?
別看他是主帥,但軍中可是有一文官一宦官兩個監軍。
宦官還會,代替的是官家。無論他做什么,監軍的宦官只能如實上報官家,卻無權接掌軍隊。
但傅懿不同,一旦兩人意見相左,傅懿是可以直接接掌軍隊的。
這也是大周的老傳統了。
因此傅懿開口,他就無需擔心會被推出來背鍋了。
“報!”
正在甘老將軍心里自得,準備結束議事之時,一個親兵走了進來,躬身道:“稟大帥,驍勇軍第三營指揮使差人送來捷報!”
“捷報?”
甘老將軍一愣,他稍微回想,便想起這一營人馬被他派往七八十里外的柳縣駐守,保護柳縣一帶的糧道。
“快,把人帶進來!”
甘老將軍想到了一種可能,連忙說道。
“是!”
親兵應聲退下,不一會領著一人進入帳內,正是郝朋。
“卑職驍勇軍第三營下都尉郝朋,拜見大帥!”郝朋行禮道。
“免禮!”
甘老將軍擺手道:“你們指揮使有何捷報?”
“稟大帥,昨日一早,有百姓到柳縣報案,言城外有數個村莊被屠戮一空。指揮使擔心屠戮村莊之人,會威脅糧道安全,便親自帶人出城,追查賊人蹤跡。
少傾,有幸存者報案,言知道賊人蹤跡。指揮使派出斥候確認,于昨晚親自帶軍沖殺,將其剿滅。
從抓獲的活口口中得知,這些人皆是遼軍騎兵。奉遼軍邊境守將烏力吉之命,進入大周劫掠。
當地百姓對其恨之入骨,為了平息民憤,指揮使將四百遼軍全部梟首,于柳縣城外筑京觀,以平民憤!”
郝朋說完,掏出一封信件,躬身道:“此乃詳細戰報,請大帥過目!”
“荒謬!”
甘老將軍還未開口,傅懿便怒聲道:“賊人之話如何可信?那些賊人定然為了保命,才謊稱是遼國派來的。
驍勇軍下指揮使,居然信以為真,做實此事,定然是為了貪功。可他此舉不僅會影響兩國之關系,又讓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朝廷?”
帳內的將校聞知盡皆覺得解氣,他們或許不敢這么做,但不代表他們一點人性沒有。
傅懿的話,讓他們心里為梁安感到可惜。
大周和遼國之間絕對不能撕破臉,可梁安鑄京觀,也未封鎖消息。
等消息傳開,朝廷要是毫無動作,必然會失去北方百姓之心。
因此梁安即便立功,卻也得不到賞賜,說不定還會被處罰。
“傅監軍言重了,梁安出身永昌伯爵府,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剛剛此人只說抓到的活口招供,并未言梁安將此事公之于眾了。
他鑄京觀,只是為了安撫當地百姓罷了。”甘老將軍擺手道。
傅懿聞言一怔,仔細想想郝朋剛剛確實未曾說梁安將賊人身份公之于眾。
“我且問你,你們指揮使可曾將此事告知百姓?”傅懿看向郝朋問道。
“回大人,指揮使說真假難以判斷,要將人交給大帥,由大帥核實。”郝朋說道。
“哼!”
傅懿聞言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哈哈!”
甘老將軍大笑道:“不愧是驍勇軍之人,即便是馬匪,僅憑一營人馬,就能將其剿滅,不負驍勇之名。你回去告訴他,老夫會親自上書為其請功。”
“卑職代指揮使謝大帥!”郝朋躬身道。
“這是他應得的。”
甘老將軍擺手道:“你先下去休息休息,明日一早,本帥安排人同你一起去柳縣,押解那些活口。”
“卑職告退!”郝朋行禮,退了出去。
甘老將軍目光在眾人身上巡視一遍,最后停在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將領身上。
“鄭駿,你乃驍勇軍都指揮使,梁安是你手下的人,便由你親自走一趟吧。”甘老將軍說道。
鄭駿出列應道:“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