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群像沒有盡頭的濁浪，一層疊著一層涌來，腐臭的腥氣幾乎要凝固在空氣里。

徐銘握著斧頭的虎口已經震裂，血順著斧柄往下淌，每一次揮砍都像是要把胳膊從肩膀上扯下來。

他和葛林離小區那道鐵柵欄大門還有二十多米，可眼前的喪尸已經密得能擋住陽光，連腳下的路都被蹣跚的尸群堵得嚴嚴實實。

“不行了，再這么耗下去，咱倆都得成這些喪尸的晚餐。”

葛林的鐵棍斜支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汗水混著喪尸的污血在他臉上沖出幾道蜿蜒的痕跡。

他瞥了眼徐銘，對方的臉色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斧頭落下的速度明顯慢了，顯然也到了極限。

“老徐，你個老處男——”

突然一聲粗糲的笑罵炸開在耳邊。葛林像是被點燃的炮仗，雙眼瞬間紅得嚇人，原本沉滯的鐵棍驟然掄成一道殘影。

“砰”的一聲悶響，最前面那只喪尸的頭骨被砸得粉碎，他借著這股力道往前猛沖，硬生生在左側的尸群里撕開一道血口。

那笑聲里裹著股豁出去的狠勁，竟真的引走了大半喪尸——它們被這突然的動靜吸引，嘶吼著追向葛林，把徐銘身前的壓力卸去了大半。

徐銘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葛林已經跑出老遠，背影在搖晃的尸群里時隱時現。

“葛林你他媽干什么！”

他喉嚨突然被堵住，眼眶猛地一熱——這傻子哪里是突圍，分明是用自己當誘餌，給自己鋪一條活路。

“媽的，別讓老子白送！”

尸群深處傳來葛林最后一聲喊，混著骨頭碎裂的悶響，再之后就被喪尸的嘶吼徹底吞沒了。

徐銘抹了把臉，不知是血還是淚。

他看著葛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涌動的尸潮里，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疲憊，斧頭劈砍的動作重新變得凌厲。

“等著我……”

他咬著牙往前沖，撲上來的喪尸被他一腳踹開，擋路的尸骸被斧頭劈開，每一步都踩在黏膩的血污里。

小區大門的鐵柵欄已經能看清紋路，就在他以為能喘口氣時。

背后突然一股沖擊——一只喪尸不知什么時候繞到了身后，尖利的指甲已經快要嵌進他的皮肉。

失重感瞬間襲來，徐銘被狠狠撲到在地上。

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更多喪尸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堆疊上來，很快在他身上堆成一座蠕動的小山，連光線都被徹底擋住了。

……

二三十米開外的另一處，同樣有一座小小的尸山在蠕動。

不同的是，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棍從最下面那只喪尸的嘴部穿透，硬生生把尸堆撐起了半寸空隙。

被壓在最底下的，那是葛林，他沒死。

葛林胸口劇烈起伏著，雙手死死攥著鐵棍——這是他能擋住尸群的最后力氣。

喪尸的污血順著鐵棍往下滴，在他臉上積成小小的血洼，視線已經開始發花，手臂抖得像秋風里的枯枝，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幾乎要從鐵棍上滑開。

“應該也不算虧了……”

他扯了扯嘴角，干澀的笑聲還沒出口就被涌上喉嚨的腥甜堵了回去。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松開時，一陣密集的槍聲突然炸響。

“砰砰砰——”

子彈精準地掀飛喪尸的頭顱，腐臭的血雨再次濺了葛林一臉。

壓在身上的沖擊力驟然減輕，只剩下最上面那只喪尸的尸體重壓著胸口。

幾個穿著迷彩服的士兵沖了過來，動作利落得像獵豹，三兩下就把周圍的喪尸清理干凈，有人伸手把他從尸堆里拖了出來。

“報告隊長，不是目標！”一名士兵用手電照了照他的臉，冰冷的光線刺得葛林睜不開眼。

“帶過來。”

一道毫無溫度的聲音從裝甲車方向傳來。

葛林被兩個士兵架著胳膊拖過去，膝蓋在地上拖出兩道血痕。

直到被丟在裝甲車的輪胎邊，他才勉強看清車上的人——白襯衫熨得沒有一絲褶皺，戴著副金邊眼鏡，在這滿是血污的末世里顯得格格不入。

那是鐘教授，而這些人正是先前一路尋著痕跡過來的那支武裝小隊。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持長刀的女人？”鐘教授的聲音像冰錐，砸在葛林臉上。

他微微俯身，鏡片后的眼睛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種審視獵物的壓迫感。

“持長刀？女子？難道是刀女？”

葛林心里咯噔一下，也是這才反應過來，這些人怕是把被尸群圍困的自己當成了刀女，才出手救人的。

“找徐銘那老相好？”

這些人裝備這么精良，找她干什么？看這架勢就不是善茬。

“你是不是見過？！”

鐘教授注意到他這細微的表情，顯然是知道些什么，突然激動起來，抬手就一拳砸在葛林臉上。

“說話！”

腥甜的血瞬間涌進嘴里，葛林卻笑了，嘴角的血沫混著笑意，顯得格外刺眼。

他沒說話，只是眼角“不經意”地往小區方向瞟了一眼——那眼神快得像錯覺，卻被鐘教授精準捕捉到了。

“前進，目標溪越小區。”

鐘教授立刻直起身，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裝甲車引擎重新啟動，履帶碾過尸骸的聲音格外刺耳。

葛林被士兵丟進后車廂，后背撞在冰冷的鐵皮上。

他低頭瞥了眼自己的肚子，那里有個深可見骨的咬痕。

黑紅色的血還在順著衣擺往下淌，傷口邊緣已經泛出灰敗的腐色，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皮肉里悄悄蔓延。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被喪尸咬中的時候留下的。

原來以命做餌之前，他就被喪尸咬中了。

所以才拼著最后力氣引開尸群，不是突然的決定，是知道自己必死之后，能給徐銘留的最后一條路。

葛林望著窗外掠過的樹影，心里像壓了塊石頭：“老徐，對不住了。把這些人引去小區，不知道是幫你還是害你。”

“可你被喪尸圍著也是死，被這些人抓住，好歹還有些活路在，總比變成喪尸的口糧強。”

他剛才那一眼根本不是無意，是故意露給鐘教授看的。

沒直接說出刀女的信息乃至位置，是特意留的伏筆：

他們來到小區，找不到刀女，唯一的線索就只能落在徐銘身上。

自己死后，徐銘就成為了，這個線索的唯一活人，總能多一分與他們周旋的余地。

“這也算是給你留的后路了。”

葛林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沫，聲音輕得像嘆息，

“你可得撐住啊，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