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的第十七年，顧辭隱隱有些心緒不寧，索性便停下了三道之身的凝練。

只是他一出關卻不曾看見小青的身影，心中那不安的感覺也越發強烈了。

他索性當即推演起來。

雖說顧辭并沒有學過太過深奧的卜算之法，但若要以大法力推演關系相近之人的方位卻還是能做到的。

他飛速掐動指訣，雄厚的法力翻涌而出。

只是不算還好，越算他的臉色便越發難看。

天地間最后一縷清風吹過，原本晴朗的天空頓時烏云密布，狂風四起。

障云山，彌天觀。

原本盤膝打坐的何春風面色突然一變，接著她抬眸望向窗外黑壓壓的一片烏云，掐指一算，臉色不由有些難看起來。

“糟了，糟了......”

“顧小友，可千萬莫要沖動啊！”

她說著緩緩起身，走出房門，掃了眼那種在院中精心呵護的小幼苗，下定了決心，騰身而起，踏云而去。

唐無憂得知有一名少年闖進營地時，顧辭已經來到了小青的帳內，他無視了跪倒在自己身前請罪的二人，目光落在床榻上只剩下了半邊身子的槐玄蔭。

“顧......小子，”

槐玄蔭看見顧辭的那一刻，嘴角艱難地扯起一抹笑意，她說，“老身......沒有辜負......你們師徒倆。”

她沒有辜負沐月兮，同樣也沒有辜負顧辭，一個也沒有。

顧辭從玉佩中取出早年游歷時尋來的各種靈藥，顫著指尖遞到槐玄蔭的唇邊。

那些靈藥中不乏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藥，可槐玄蔭卻只是不斷地搖頭。

“沒......沒用的，那天玄子......的‘摘星指’......斷......斷了老身的根基......”

“顧小子......老身......想家了。”

槐玄蔭的聲音愈發虛弱，目光也變得迷離，她仿佛又一次看見了那曾經意氣風發的白衣仙君，就站在她的眼前，站在她的身邊。

“槐先生，小子，帶您回家。”顧辭緩緩攥緊了拳頭。

話音落下，槐玄蔭似乎露出了一抹釋然之色，接著她的身軀逐漸飄散，只在床榻之上留下了一小節枯木枝。

顧辭小心地將那截枯枝拾起，放進了玉佩當中。

他知道槐玄蔭指的家是哪里，不是桃花山上的那個小院，而是霧月峰上，一直留到了現在的那個深坑。

“師尊！”

正當他轉身朝著帳外走去時，身后響起了楚小果自責痛苦的呼喊，他腳步沒停，徑直走出了營帳。

一直站在外面的唐無憂見出來的竟是一位絕色少年，面容不由呆了呆。

還不等她回過神來，那少年便冷冷地瞥了一眼，下一瞬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顧辭先是回了一趟合歡宗，將槐玄蔭留下的那截枯枝埋在了霧月峰的那個大坑里。

他沖著那小土包拜了三拜，而后便轉身離開了此地。

當秦小滿得知顧辭回來了的消息趕來后，卻只是看見了他離去的背影。

氣得秦小滿直罵顧辭沒良心，回來一趟也不來看看他這孤苦無依的可憐師姐。

只是，秦小滿注意到那被埋起來的大坑時，一瞬間便想到了什么，眼中也不由露出了幾分悲傷之色。

她在那小土包前站了許久，最終只留下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鎮岳關。

天玄子本以為那楚小果就是個與之前那頭牛妖沒什么兩樣的小角色，卻不曾想她雖然道行尚淺，卻有一身驚人武學，甚至還有一只邁入地仙境的千年老妖為她護道。

饒是天玄子用盡全力施展的摘星指，亦不能將二人留下。

好在這鎮岳關的守關大將懂事，以軍陣相助，這才得以令她重傷那千年老妖。

中她一擊摘星指，斷了千年根基，那老妖怕是活不了幾日了。

不過天玄子付出的代價也不可謂是不慘烈，整整失去一條手臂，被天地大勢所傷，不被天地認可，此生再無恢復的可能。

只是，那一戰之后，天玄子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減弱，最近更是越發嚴重。

直到今日，那宛若驚雷般的聲音響起時，她終于明白自己心中的不安出自何處了。

“天玄子！速來領死！”

那聲音響徹云霄，驚得蟲鳥四散。

天玄子望著空中那道氣勢宛若山岳一般的青衣身影，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那是凝聚了三身的陸地神仙，大道領悟登封造極，半只腳踏入真仙之境的猛人。

這種人物，竟要找她一個不曾凝練道身的小角色麻煩。

她頓時便想到了不久之前向她問道的楚小果，以及被她一指重傷的千年老樹妖。

天玄子想也不想，掉頭就跑。

地仙之間，亦有差距。

像她這種無法領悟天地至理的地仙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凝聚三身，而像天上那位便是注定要邁入真仙之境，被同道尊稱一聲仙君的人物。

她們之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莫說拼盡全力能否有著一戰之力，天玄子便是連抵抗一二的勇氣都提不起。

“該死！”

“山上什么時候又出了這么一個人物？”

天玄子咬牙切齒，這世上真仙哪怕從頭來數也不超過十指之數，近千年來更是只有那位驚鴻劍主曾半只腳踏入那個境界，眼下卻是又多出一人。

顧辭的氣機早早地便鎖定了那人，見她要跑，不禁瞇了瞇眼。

沾了他的因果還想跑，哪有這么容易的事？

“來！”

他招了招手，身上法力涌出，一道華光轉瞬間便追上了天玄子。

天玄子只覺得自己好似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動彈不得分毫，緊接著她身旁的景物便開始飛快倒退。

當她看清面前的少年時，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她如何能看不出，這人骨齡最多不過百歲，天資妖孽舉世罕見，怕是比起一千五百年前那位長生仙君都不遑多讓。

“呵呵呵......”

“死在你這樣的人物手中，貧道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天玄子放棄掙扎了，莫說是她，便是她師尊還活著，恐怕都不是這青衣少年的對手。

顧辭沒有開口，眼神卻愈發冰冷。

他斜睨了一眼腳下鎮岳關城頭，那些嚴陣以待的士卒一個個神色緊張，面帶懼意。

這時，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緩緩登上城頭，目視著顧辭，開口喝道。

“來者何人？”

“還不快將我大炎國師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