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門后的霧氣是冷腥的，像泡過尸體的水。腳剛落地，謝澄川就聽見“咯吱”脆響，不是踩到枯葉，是踩碎了半具腐爛的骸骨。指骨從腐葉里翹出來，指甲縫嵌著暗綠色草屑，他低頭看了眼，沒什么表情，只是抬腳時(shí)避開了骸骨的胸腔——那里還嵌著半截沒生銹的匕首，像是死者最后的反抗。

【試煉:百草冢】機(jī)械音又冷冰冰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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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人往前走，林硯的聲音在霧里飄：“這是我和陳峋的第五次試煉，跟緊。”后又道：“真稀奇，居然不是故事類試煉……”

謝澄川走在中間，目光掃過四周，熒光石的光里，每個(gè)人的影子都在抖，只有他的影子貼在地上，穩(wěn)得像塊石頭。

周硯禮突然停步：“看樹干。”眾人望去，合抱粗的古木上，藤蔓像蛇一樣游動(dòng)，樹皮浮現(xiàn)出痛苦扭曲的人臉，嘴巴大張卻發(fā)不出聲。陳峋噴了點(diǎn)液體，藤蔓縮回樹干，“咦……邪門……”他聲音發(fā)緊。謝澄川卻多看了兩眼，發(fā)現(xiàn)那些人臉的表情變化和藤蔓的收縮頻率一致，像某種共生反應(yīng)。

“別動(dòng)。”陸沉抓住謝澄川的肩膀。他低頭，腐葉下伸出無數(shù)細(xì)長根須，像銀色的線，正纏向腳踝。根須頂端帶倒刺，黏液泛著金屬光，旁邊骸骨的腿骨縫隙里，卡著幾根干枯的根須，骨頭被腐蝕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它們會鉆進(jìn)骨頭縫里！”蘇蕎的聲音帶著哭腔，帆布包被根須纏住，包底蝕出小洞。謝澄川平靜地補(bǔ)充：“根須的生長方向是順著骨頭紋理的，倒刺螺旋形，專門勾住關(guān)節(jié)縫隙。”他指著骸骨的膝蓋骨，那里的小孔最密集，“說明它們偏好活動(dòng)關(guān)節(jié)。”

江芷扎了蘇蕎一針，根須遇血化成黑水。謝澄川看著那灘黑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有道舊疤，是以前絕望時(shí)用刀劃的。他突然彎腰，撿起根掉落的根須，指尖被黏液沾到，沒躲，只是觀察著黏液在皮膚上慢慢凝固成透明的膜。

“你干什么？”肖燼嚇了一跳。謝澄川把根須扔開，淡淡道：“這黏液凝固后不腐蝕皮膚，只是黏住。”他的指尖已經(jīng)被黏住，卻像沒感覺，“被纏上時(shí)，拽斷比掙扎更有用。”

霧里傳來歌聲，女聲混著孩童的尖細(xì)尾音，跟著隊(duì)伍移動(dòng)。肖燼拽著陸沉發(fā)抖，謝澄川卻側(cè)耳聽了兩秒：“聲音來源在東北方三米外，移動(dòng)速度和我們一致。”他的聽覺因?yàn)殚L期麻木變得異常敏銳，能捕捉到細(xì)微的聲紋變化，“它似乎在等我們有人掉隊(duì)。”

林硯握刀指向霧濃處：“別回頭。”林硯驚嘆于謝澄川的淡定，突然想起自己來之前的樣子——也是這樣，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直到被扔進(jìn)試煉，反而在純粹的危險(xiǎn)里找回了點(diǎn)“活著”的實(shí)感，哪怕這種實(shí)感是麻木的。

霧里沖出個(gè)模糊身影撲向肖燼，陸沉推開肖燼，自己被擦過手臂，外套撕開道口子。謝澄川反應(yīng)極快，撿起地上那半截生銹的匕首，朝身影消失的方向扔過去。匕首沒入霧中，傳來“噗”的悶響，像是扎中了什么軟物。

“你怎么知道往那扔？”周硯禮推了推眼鏡。謝澄川看著自己被黏液黏住的指尖，慢慢搓動(dòng)：“剛才歌聲在那邊停頓了半秒，說明它在蓄力。”他的語氣沒起伏，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而且”，謝澄川頓了頓“它怕好像金屬碰撞聲。”

藤蔓的沙沙聲、根須的滋滋聲、歌聲的尾音交織成網(wǎng)。謝澄川走在隊(duì)伍中間，指尖的黏液膜裂開，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他不害怕，不是勇敢，是早就沒了害怕的情緒。但他知道，得跟著這些發(fā)抖的人一起走，至少這樣，能確定自己還沒徹底變成百草冢里的那具骸骨。

蘇蕎小聲對江芷說想回來采藥，謝澄川聽見了，沒回頭，只是在心里記下了那片紫血參的位置——也許以后用得上，也許用不上，但記著，總比什么都不想好。

他的麻木，成了這場恐怖試煉里，最冷靜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