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凝著層薄薄的霧,蘇晚晚用指腹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太陽,指尖觸到的冰涼里,裹著窗外飄了整夜的雪。
“又在畫抽象派?”林硯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剛睡醒的微啞。他走過來時帶起一陣暖,身上還沾著臥室里羊絨毯的柔軟氣息,“樓下張阿姨送了新鮮的草莓,要不要做草莓醬?”
蘇晚晚轉過身,鼻尖差點撞到他胸口。她仰頭看他,睫毛上還沾著點晨起的濕意:“你不是說超市的草莓醬就很好?”
“那不一樣。”林硯之低頭,指尖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你做的,甜得具體。”
他總能說出這樣讓人心尖發顫的話。蘇晚晚別過臉去看窗外,雪還在下,把樓下的矮樹叢堆成了一個個圓滾滾的白蘑菇。去年這個時候,他們剛搬進這棟帶閣樓的老房子,林硯之踩著梯子換燈泡,她在底下遞工具,不小心撞翻了油漆桶,把他的白襯衫染成了星星點點的藍。
“想什么呢?”林硯之已經系好了圍裙,淺灰色的布料襯得他手腕愈發清瘦。他從冰箱里拿出草莓,鮮紅的果子上還帶著水珠,“再不去洗草莓,它們要抗議了。”
蘇晚晚走過去幫忙,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兩人都頓了一下。她趕緊拿起一顆草莓,卻被上面的絨毛刺得指尖發癢,忍不住笑出聲來。林硯之看著她,眼底的笑意像融化的蜂蜜,濃稠得化不開。
洗草莓的時候,水流嘩啦啦地響。林硯之忽然說:“下午去公園吧?聽說湖心亭那邊的雪積得很厚。”
“可是很冷啊。”蘇晚晚嘀咕著,卻把草莓蒂摘得格外認真,“而且我的手套找不到了。”
“我有辦法。”林硯之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草莓醬熬到濃稠時,整個廚房都飄著甜香。林硯之把火調小,用勺子輕輕攪動著鍋里的紅亮醬汁,蘇晚晚靠在料理臺上看他,陽光透過紗窗落在他發梢,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是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店,他穿著深灰色大衣,手里拿著本舊書,陽光落在他側臉,讓她想起中學課本里描寫的冬日暖陽。
“發什么呆?”林硯之轉過頭,把一勺剛熬好的草莓醬遞到她嘴邊,“嘗嘗看,夠不夠甜。”
溫熱的醬汁在舌尖化開,甜里帶著微酸,是恰到好處的味道。蘇晚晚點頭,嘴角沾了點紅,像偷吃了果醬的小貓。林硯之抬手,用指腹輕輕擦去那點紅,指尖的溫度燙得她臉頰發燙。
下午出門時,林硯之從衣柜里翻出一雙米白色的毛線手套。“這是什么?”蘇晚晚接過,發現手套的針腳歪歪扭扭,明顯是新手的作品。
“去年冬天織的,本來想圣誕節送你,結果織到一半發現線不夠了。”林硯之撓撓頭,耳尖有點紅,“后來補了線,總算趕在今年雪天前織完了。”
手套帶著淡淡的羊毛香,套在手上時,大小剛剛好。蘇晚晚捏了捏手指,能感覺到里面藏著的心意,像藏在雪地里的陽光,不耀眼,卻足夠溫暖。
公園的雪果然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響。林硯之牽著她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湖心亭走。風卷著雪沫子撲在臉上,蘇晚晚縮了縮脖子,林硯之停下腳步,把她的圍巾又繞了兩圈,直到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樣就不冷了。”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像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湖心亭里已經有幾個孩子在堆雪人,胡蘿卜鼻子歪歪扭扭,卻透著天真的喜感。林硯之忽然拉著蘇晚晚往旁邊的雪坡跑,她被他拽著,笑聲在雪地里飛散開。跑到坡頂時,他忽然停下,轉身將她圈在懷里,兩人一起滾了下去。
雪沫子鉆進衣領,冰涼涼的,蘇晚晚卻覺得心里滾燙。她趴在林硯之胸口,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像敲在她心上的鼓點。
“你看。”林硯之指著天空,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今年的雪,比去年好看。”
蘇晚晚抬頭,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落在他的眉骨,落在她的唇角。她忽然湊近,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像偷了顆最甜的糖。
林硯之愣住了,隨即笑起來,把她抱得更緊:“再親一下,不然不夠甜。”
暮色降臨時,他們踩著厚厚的積雪回家。林硯之手里提著個紙袋,里面是剛買的熱可可,杯壁上凝著水珠,暖得能焐熱整個手心。蘇晚晚的手套里,被他偷偷塞了顆水果糖,草莓味的,和下午熬的果醬一樣甜。
路過街角的路燈時,雪忽然下得急了。林硯之停下腳步,替她拂去肩上的落雪,指尖不經意間碰到她的耳垂,燙得她輕輕顫了一下。
“蘇晚晚。”他叫她的名字,聲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明年冬天,我們還要一起堆雪人。”
蘇晚晚抬頭,撞進他盛滿星光的眼眸里。她用力點頭,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像剛偷喝了一大口熱可可,從舌尖甜到心底。
雪還在下,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交疊在一起,像一幅未完的畫,溫柔得讓人舍不得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