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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毒影迷蹤,玉扇初逢

斷云鎮的春天總帶著股凍土化開的腥氣。墨云璃蹲在藥圃邊,看著剛冒頭的甘草芽被風卷得發抖,忽然聽見院外傳來馬蹄聲——不是軍營那種沉重的鐵蹄,是輕快的,帶著南楚水鄉特有的銅鈴響。

“阿爹,是商隊來了嗎?”她回頭時,辮梢的紅繩掃過沾著泥的手背。這三年來,夜蒼瀾果然教了她《寒江訣》,筑基三階的內力讓她身形愈發輕盈,只是每次扎完馬步,腿肚子還是會抽筋。

夜蒼瀾正坐在門檻上磨短刀,玄色衣袍洗得發舊,左臂的“影”字刺青在陽光下若隱隱現。他頭也沒抬:“不是商隊。”

話音未落,院門上的銅環就被人用指節叩得輕響:“請問,這里可是鎮北侯府的遠親住處?”

聲音清潤,像山澗里的泉水,帶著點南楚口音的軟糯。墨云璃剛要應聲,就被夜蒼瀾按住肩膀。男人已經站起身,短刀不知何時歸了鞘,左手按在腰間的另一柄匕首上——那是他當年從北凜王帳帶出來的戰利品,刀鞘上鑲著顆鴿血紅寶石。

“閣下是?”夜蒼瀾的聲音比三月的融雪還冷。

院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的人穿著月白錦袍,腰間系著玉帶,手里搖著把玉骨折扇,扇面上畫著幾筆水墨江南。他約莫二十七八歲,眉梢眼角都帶著笑,偏偏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能看透人心。

“在下風傾羽,”他拱手時,折扇“唰”地收了,露出皓白如玉的手指,“從南楚來,想向夜先生打聽點事。”

夜蒼瀾的瞳孔微縮。風傾羽,浣花樓樓主,南楚最神秘的情報頭子,據說連皇帝的私房錢藏在哪都知道。他來這邊陲小鎮做什么?

“我不認識你。”夜蒼瀾側身擋住身后的墨云璃,“請回。”

“別這么絕情嘛。”風傾羽笑嘻嘻地往前湊了兩步,目光越過夜蒼瀾,落在墨云璃身上,“這位就是墨姑娘吧?果然是天生的好根骨——夜先生,你藏得可真深。”

墨云璃心里咯噔一下。這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還知道她在學武?

“風樓主找錯地方了。”夜蒼瀾的手已經握住了匕首柄,指節泛白。

風傾羽卻像沒看見似的,從袖袋里摸出個油紙包,拋給墨云璃:“小姑娘,嘗嘗?南楚的糖人,比你們鎮上的甜。”

油紙包在空中劃過道弧線,墨云璃下意識伸手去接,手腕卻被夜蒼瀾牢牢攥住。男人的掌心滾燙,帶著常年握刀的厚繭:“風傾羽,你想干什么?”

“別急啊。”風傾羽攤開手,一臉無辜,“我真是來打聽事的。最近鎮上是不是丟了些孩子?”

夜蒼瀾的眼神變了。確實,從上個月開始,斷云鎮周邊的村子丟了七個孩子,都是五六歲的男童,官府查了半個月,連影子都沒找到。

“與你何干?”

“當然與我有關。”風傾羽收起玩笑的神色,折扇在掌心敲了敲,“那些孩子,都被人下了‘牽機引’的引子,送到北凜去了。”

墨云璃倒吸一口涼氣。牽機引,她在夜蒼瀾藏的醫書里見過,是種慢性毒藥,發作時全身抽搐,像被繩子牽著的木偶,最后骨頭寸寸斷裂而死。

“你怎么知道?”夜蒼瀾的聲音冷得像冰。

“因為送孩子的商隊,走的是浣花樓的路子。”風傾羽的笑容淡了些,“我查到他們最后落腳點就在斷云鎮,可惜被人截胡了——夜先生,你說會不會是北凜的天狼營干的?”

夜蒼瀾沉默了。天狼營就是三年前綁架墨云璃的那幫人,首領是個獨眼狼,據說最喜歡用孩童的心臟泡酒。

“跟我來。”夜蒼瀾忽然轉身,往屋后走。

風傾羽沖墨云璃眨了眨眼,快步跟上去。墨云璃捧著那包糖人,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屋后是片荒地,夜蒼瀾用腳踢開幾塊石頭,露出底下的木板。掀開一看,竟是個地窖,里面堆著些干草,草堆里躺著個昏迷的漢子,穿著北凜的狼皮襖。

“這是昨天在黑風嶺抓到的。”夜蒼瀾的聲音在潮濕的地窖里顯得格外沉悶,“天狼營的小頭目,嘴硬得很。”

風傾羽蹲下身,捏開那漢子的嘴看了看,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忽然從懷里摸出個小瓷瓶,倒出粒黑色的藥丸,撬開漢子的嘴塞了進去。

“你干什么?”夜蒼瀾皺眉。

“別緊張,不是毒藥。”風傾羽拍了拍手,“是‘真言散’,讓他說真話的。”

果然,片刻后,那漢子就開始渾身發抖,眼神渙散。風傾羽湊到他耳邊,輕聲問:“孩子被你們藏在哪了?”

漢子嘴里流著口水,含糊不清地說:“在……在黑風嶺的山洞里……要……要送給狼主……做藥引……”

“誰讓你們干的?”

“是……是大胤來的貴人……給了很多金子……”

風傾羽和夜蒼瀾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大胤的貴人?是哪個皇子,還是哪位公主?

“還有呢?”

“那貴人說……要讓斷云鎮……染上瘟疫……讓夜蒼瀾……死無葬身之地……”

墨云璃的心臟像被攥住了。又是沖夜蒼瀾來的!三年前是北凜探子,現在是瘟疫?

風傾羽站起身,拍了拍夜蒼瀾的肩膀:“看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夜蒼瀾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離開地窖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風傾羽非要留下吃飯,夜蒼瀾本想趕他走,卻被墨云璃悄悄拽了拽衣角。

“阿爹,他幫我們找到了孩子。”她小聲說。

夜蒼瀾瞪了她一眼,轉身進了廚房。風傾羽笑瞇瞇地湊到墨云璃身邊:“小姑娘,你阿爹對你可真嚴。他教你武功,就沒教你別的?”

“教了扎馬步,還有《寒江訣》。”墨云璃數著手指,“夜叔叔說,根基要牢。”

“傻丫頭。”風傾羽敲了敲她的額頭,“光會打打殺殺有什么用?這世道,最厲害的是腦子。你看,剛才那北凜漢子,不是被我一粒藥丸就搞定了?”

墨云璃眨眨眼:“你那是毒術。”

“是醫毒之術。”風傾羽糾正她,從懷里摸出本線裝書,“送你了,《千機毒經》,里面有一百零八種解毒的法子,還有三百六十種機關消息的圖樣。”

墨云璃剛要接,就被夜蒼瀾扔過來的鍋鏟砸中手背。

“風傾羽!”夜蒼瀾端著兩碗糙米飯出來,臉色黑得像鍋底,“你敢教她這些歪門邪道,我拆了你的浣花樓!”

“什么叫歪門邪道?”風傾羽接住鍋鏟,擦了擦上面的米粒,“夜閣主,你總不能讓她一輩子躲在你身后吧?她是鎮北侯府的人,遲早要去京城,到時候那些公主皇子的手段,可比這毒經陰狠多了。”

夜蒼瀾的動作頓住了。京城,是他最不想讓墨云璃踏足的地方。那里有她的親人,更有想要她命的仇人。

“我不去京城。”墨云璃突然說,“我就在斷云鎮,陪著阿爹。”

風傾羽笑了:“傻孩子,由不得你。你以為鎮北侯府為什么突然被誣陷通敵?為什么北凜的人會盯上這里?都是因為你——”

“住口!”夜蒼瀾厲聲打斷他,將一碗米飯塞到墨云璃手里,“吃飯,別聽他胡說。”

墨云璃低頭扒著飯,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夜蒼瀾握緊的拳頭。她知道,風傾羽沒胡說。這三年來,夜蒼瀾總是在深夜對著一張地圖發呆,地圖上圈著的那個地方,她認識——是京城。

晚飯過后,風傾羽果然沒走,賴在柴房里說要“借宿”。夜蒼瀾沒辦法,只好讓他留下,自己則帶著墨云璃去了后山。

月光透過松樹枝,在雪地上灑下斑駁的影子。夜蒼瀾教她運氣,糾正她的手勢,忽然說:“明天起,你不用學《寒江訣》了。”

墨云璃愣住了:“為什么?”

“風傾羽說得對,”夜蒼瀾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有些沙啞,“光會武功不夠。但他的毒經不能學,太危險。”

“那我學什么?”

“我教你暗影術。”夜蒼瀾看著她,眼神里有種墨云璃看不懂的復雜,“隱匿、追蹤、易容。學了這個,至少能在危險的時候保住性命。”

那是暗影閣最核心的技藝,比《寒江訣》更難,也更狠。

墨云璃用力點頭:“好。”

她知道,夜蒼瀾做出這個決定,心里一定很難受。他希望她平安喜樂,卻又不得不教她殺人保命的本事。

接下來的日子,墨云璃過得異常忙碌。早上跟著夜蒼瀾學暗影術,在雪地里練習憋氣,能一憋就是半個時辰;下午就偷偷跑到柴房,跟風傾羽學毒術和機關,風傾羽教她用草藥做迷香,還教她怎么用幾根竹片做出能飛的木鳥。

夜蒼瀾雖然嘴上反對,卻從未真正阻止過。有時墨云璃練暗影術累了,會發現石桌上多了碗熱湯;有時風傾羽教她辨認毒草被夜蒼瀾撞見,他也只是哼一聲,轉身就走。

蕭景琰幾乎每天都來,有時送些點心,有時只是站在院墻外,看墨云璃和風傾羽擺弄那些奇奇怪怪的機關。他已經十五歲了,比去年又高了些,穿上了父親的舊鎧甲,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少年將軍了。

“云璃,下個月我就要去北凜當質子了。”一天傍晚,蕭景琰忽然說,手里攥著塊磨得光滑的狼牙,“我爹說,這樣能讓北凜暫時不打仗。”

墨云璃正在用竹片做機關盒的手頓住了:“質子?是什么?”

“就是去當人質。”蕭景琰把狼牙遞給她,聲音有些發顫,“可能要去很久……你等我回來,我一定回來找你。”

墨云璃接過狼牙,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里。她想起風傾羽說過,北凜的人很野蠻,質子常常會被欺負。

“我跟你一起去。”她說。

“別傻了。”蕭景琰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你要好好學武功,等我回來,跟你比試比試。對了,這狼牙你戴著,能辟邪。”

墨云璃把狼牙系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貼著心口的位置。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失眠了。她跑到柴房,叫醒風傾羽:“你能教我怎么讓人說真話嗎?就像對付那個北凜漢子那樣。”

風傾羽揉著眼睛:“怎么了?想審問誰?”

“我想知道,蕭景琰去當質子,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墨云璃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堅定,“我覺得,這跟那些失蹤的孩子,跟要放瘟疫的人,都是一伙的。”

風傾羽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笑了:“好啊,我教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等你學會了,就拜我為師。”風傾羽伸出手,“怎么樣?做我風傾羽的徒弟,以后全天下的糖人,我都買給你吃。”

墨云璃猶豫了一下,想起夜蒼瀾可能會生氣,但一想到蕭景琰要去北凜,還是用力點了點頭,握住了他的手:“好,我拜你為師。”

月光從柴房的縫隙里照進來,照亮了兩人交握的手。風傾羽的手溫暖而干燥,墨云璃的手卻有些涼。她不知道,這個決定,會讓她的人生軌跡徹底改變。

第二天一早,夜蒼瀾發現墨云璃在練習憋氣的時候,手里多了個小小的機關盒,盒子里放著幾粒顏色各異的藥丸。他皺了皺眉,卻什么也沒說。

風傾羽得意地沖他揚了揚下巴,搖著折扇去了黑風嶺——他要去救那些被藏起來的孩子。

墨云璃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種預感。平靜的日子,快要結束了。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想起蕭景琰說的話:“等我回來。”

她會等的。在這之前,她要變得更強,強到能保護自己,保護夜蒼瀾,也能在蕭景琰回來的時候,告訴他,她也學會了很多厲害的本事。

只是那時的她還不知道,有些承諾,就像斷云鎮的雪,看似堅固,太陽一出來,就化了。而有些人,一旦分別,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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