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公子臉上掠過一絲怒意，豎瞳中青光乍閃，卻很快斂去，仍端著那副悠然姿態，指尖輕捻棋子：“急什么？本公子下完這盤棋，便是取你頭顱之時。”

話音未落，姜午陽已動。

長刀破風而起，刀意如陡然出鞘的鋒芒，瞬間撕裂漫天妖氣。

那股凝練到極致的殺意如無形巨網，將青面公子死死罩住，連罡風都似被凍結。

“你敢！”

青面公子臉色驟變，再難維持偽裝。

臉上瞬間爬滿青黑色鱗片，口一張，猩紅蛇信閃電般吐出，一股墨綠色毒物噴薄而出。

卻見刀光一閃，毒物尚未近身便被斬碎，凌厲的刀意更順勢割破他舌尖。

“噗——”

鮮血混著手臂的蛇信從他口中噴濺，方才的俊美蕩然無存。

他踉蹌后退，撞翻石桌，黑白棋子滾落崖下，哪里還有半分高深模樣。

姜午陽提刀而立，眸中殺意未減。

“裝，我讓你繼續裝。”

青面公子喉間發出嗬嗬低吼，怒意終于沖破偽裝。

它猛地仰頭，骨骼碎裂聲密集響起，青衫在黑氣中絞成碎片。

“嘶——！”

一聲震徹山谷的嘶吼刺破罡風，黑氣里陡然探出數丈長的蟒首，玄鐵般的鱗甲泛著冷光，豎瞳縮成細線，死死鎖定姜午陽。

巨蟒半截身子懸在崖外，尾尖拍擊著峰頂，碎石簌簌滾落，妖氣如墨浪翻涌，將日光都遮去大半。

“今日，本公子定要將你融成一灘膿水！”

沒了蛇信的青面公子，腹部發出低沉沙啞的嘶吼聲。

隨即，它張開血盆大口，獠牙間淌下墨綠色毒液，帶著腥腐氣息俯沖而下。

姜午陽足尖點地，身形如離弦之箭躍起，長刀在掌中旋出銀弧，刀意驟然沸騰。

那股凝練的殺意不再收斂，竟化作漫天刀影，每一道都帶著裂石穿金的銳勢。

刀影交織成網，將巨蟒周身妖氣切割得支離破碎，鱗片被刮出火星，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斬！”

姜午陽手腕翻轉，抬刀直刺巨蟒左眼。

刀意凝聚的鋒芒刺破毒液，精準扎入眼眶，黑色血液混合著漿液噴涌而出。

巨蟒吃痛狂嘯，龐大身軀猛地撞向崖壁，石屑飛濺中，姜午陽已借力躍至其七寸要害，刀意再漲三分。

“嗤啦——”

長刀劈開鱗甲的脆響驚心動魄，墨綠色血液如瀑布般傾瀉。

巨蟒瘋狂扭動，尾尖帶著崩山之力掃來，卻被周身盤旋的刀影攔腰截斷，斷口處焦黑一片。

西嶺峰上，云霧在峰腰纏成玉帶。

狐媚娘赤腳站在一塊巨石上，周身薄紗被山風掀起，露出妙曼的身軀。

可惜，這具足以讓世間任何男人足以心動的身軀，此刻卻在風中顫抖如篩。

她望著北嶺方向，云層翻涌的天際線下，隱約可見妖氣潰散的灰影。

“嗷——！”

一聲凄厲哀嚎穿透云層，狐媚娘猛地攥緊了拳，指節泛白。

薄紗下的脊背繃得筆直，連尾尖都不由自主地夾在腿間。

又一聲哀嚎傳來，比先前更短促，更絕望。

狐媚娘的杏眼驟然睜大，瞳孔里映出的云海都在晃動。

做了幾十年的‘老鄰居’，那聲哀嚎是誰發出來的，她絕不會聽錯。

青面公子，敗了！

“那個姜午陽，究竟是什么來頭？”

“莫非是永州下來的人？”

“可——若是從永州而來，為何沒有提前接到消息！”

狐媚娘的身軀還在顫抖。

她猛地轉身，薄紗在急轉中甩出殘影，那雙染滿恐懼的杏眼驟然迸出厲色。

“都給我起來！”她厲聲喝斥，聲音因急促呼吸帶著顫音，卻掩不住其中的狠戾。

跪在地上的幾個小狐妖早已嚇得夾著尾巴，聽見呵斥慌忙抬頭，只見狐媚娘周身妖氣翻涌，一條狐尾在紗后抖成扇形，毛尖繃得筆直。

“傳我令！”她一腳踹在身前的青石上，碎石飛濺，“讓西嶺所有妖物，不論修為高低，全部死守山下隘口！”

小狐妖們瑟縮著不敢接話，其中一個膽大些的顫聲問：“娘娘，若是……若是攔不住呢？”

“攔不住？”狐媚娘冷笑一聲，指甲驟然變得尖利，“攔不住，你們就提著腦袋來見我！”她盯著北嶺方向，妖氣潰散的速度越來越快，“哪怕是堆尸成山，也得把那個姜午陽給我堵在西嶺之外！”

小狐妖們不敢再多言，連滾帶爬地起身，拖著蓬松的尾巴往洞府方向奔去。

狐媚娘望著她們的背影，猛地轉身，赤足在石地上踩出急促的聲響，瘋了似的沖進洞府。

紅紗被她撞得獵獵作響，夜明珠的光芒在她臉上晃出倉皇的影子。

她甚至來不及看一眼洞府中其它的物件，徑直撲到妝臺前，一把掃開那些珠翠環繞的首飾盒。

銅色令牌滾落出來的剎那，她死死攥在掌心，令牌邊緣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也渾然不覺。

“永州……這個破爛地方，娘娘我是呆夠了……”

她喃喃著，轉身時帶倒了妝臺旁的玉瓶，瓊漿潑灑在地，混著甜香漫出一股慌亂的氣息。

她頭也不回地朝洞府外奔去。

北嶺峰頂，巨蟒的身軀仍在瘋狂扭動，兩只燈籠大的瞳孔里卻已被驚恐填滿。

它分明能感覺到姜午陽的修為仍在炬境初階，可那柄長刀上縈繞的“意”，卻比世間最鋒利的神兵還要可怖。

周身翻涌的妖氣剛觸到那道刀意，便如冰雪遇火般簌簌潰散，連帶著鱗甲都泛起灼痛。

這股“意”太過純粹，太過霸道，它只在柳無情與山君出手時瞥見過相似的影子，可比起眼前這道，柳無情那點意境竟如蚍蜉面對蒼天，渺小得不值一提。

“本……本公子服了……”

“我這就滾出北嶺，永世不再回來！”

“我、我發誓，北嶺以后就是你的，歸你們捉妖衛了！”

巨蟒腹間發出破碎的嘶吼，七寸處的傷口還在汩汩淌血，每一次掙扎都讓刀意侵入更深。

青面公子忍不住顫聲求饒。

“本衛更信死人！”

姜午陽立于蛇首之上，長刀高舉，刀意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鋒芒。

他沒有多余的動作，只順著那股勢劈落——“噗嗤！”

刀鋒切開鱗甲、骨骼的聲音沉悶而清晰。

巨蟒的頭顱應聲滾落崖下，龐大的身軀抽搐了幾下，便再也不動，殘存的妖氣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滿地腥臭的墨血。

“死了！”

“盤踞北嶺不知多少年的青面公子，死了？”

直到滾落到山崖下的蛇頭，傳來‘咚’的一聲悶響，王朝三人看著持刀立在蛇身上的那道背影，這才恍若從夢中驚醒。

有人剛要開口喊話，卻見姜午陽猛地轉身，大步走到懸崖邊。

他一腳踩在崖邊凸起的巖石上，染血的衣袍在罡風中獵獵作響。

“畜生！”

一聲怒吼陡然炸響，竟壓過了呼嘯的山風，在山谷間反復回蕩。

他長刀指向西嶺方向，又喝一聲——

“本衛允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