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

王朝、馬漢兩個漢子臉色瞬間漲紅。

誰能想到，自己說的話，竟然這么快被人甩了回來。

“嘿嘿，過來吧，跟俺們一起當拖油瓶！”

二牛憨笑道。

聽著殿內的動靜，王朝、馬漢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苦笑。

馬漢搖頭，朝著里面喊了一句，“殿內的兄弟若是需要幫手，喊我二人一聲。！”

說著，攙扶著重傷的王朝，走到蘇妄妄幾人身邊。

“其實，當拖油瓶挺好的！”

二牛哪管兩人的苦臉，憨笑道。

殿內。

昏光搖曳，青鱗巨蛇的身軀在梁柱間瘋狂扭動，水桶粗的蛇身掃過之處，供桌斷裂如朽木，香爐翻滾著砸在地上，香灰混著碎石濺起半尺高。

“吼——”

巨蛇吃痛，豎瞳里噴吐著猩紅兇光，蛇尾猛地繃直，如鋼鞭般帶著破空的銳嘯抽向姜午陽腰側。

這一擊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威勢，地上的青石板被尾尖掃過的勁風刮得層層碎裂，碎石子像彈丸般四下飛濺。

姜午陽神色不變，左腳碾地踏碎半塊青磚，借著反震之力旋身避開，長刀在掌心轉了個冷冽的弧光。

他不退反進，手中長刀斜著劈下。

叮！

長刀卡在鐵鑄的鱗片上。

蛇妖吐出猩紅的信子，盯著姜午陽。

它在笑。

在嘲笑眼前這個捉妖衛。

沒了刀，你拿什么斬我！

姜午陽也在笑。

笑的比它還要燦爛。

“本差，給你刮刮鱗！”

言罷，周身氣息暴起，雙袖鼓蕩如龍，握著刀柄的雙手更是青筋凸起，好似細蛇一般遍布兩條手臂。

百鈞大力功！

長刀卡在鱗片縫隙，逆行而下，劃出萬點火星。

幾十枚掌大的鱗片，從蛇身被生生撥落，露出大片白嫩的血肉。

吼——

這聲咆哮只起了個頭，像是被什么東西掐住了喉嚨，猛地頓住。

巨蛇不想頓，它想吼！

但捉妖衛手中的刀，讓它不得不頓。

那柄因刮過無數堅硬鱗片而刀刃變得赤紅的長刀，此刻像一道燒紅的鐵條，沒入了巨蛇剛剛露出的白嫩血肉里。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有“噗嗤”一聲輕響。

像是什么熟透了的果子被切開。

然后，數尺長的傷口豁然張開。

墨紅色的，帶著濃烈腥臭味的鮮血，就從那道傷口里涌了出來。

不是流，是噴。

像被一張大手狠狠捏住的皮囊，一股接一股，濺的滿地都是。

巨蛇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豎瞳里猩紅的兇光，瞬間被抽走大半，只剩下驚恐和難以置信。

信子又吐了出來。

猩紅的，帶著粘液，像是一條應激的小蛇。

身上的劇痛，讓它還是想吼。

但喉嚨里卻只發出“嗬嗬”的沙啞聲，像是破風箱在拉動。

痛！

深入骨髓的痛。

巨蛇開始扭曲。

數丈長的身軀在狹窄的大殿開始扭曲，纏繞。

它試圖用身體絞住眼前的捉妖衛，又似乎在找那個洞。

殿宇的角落，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黑黝黝，如同磨盤大小的洞。

那是它的窩，只要鉆進去，就能活。

離洞口越來越近了。

只有丈許。

巨蛇眼中閃過一絲狂喜，扭動的更加賣力。

就在這時，一只手伸了過來。

穩穩的抓住了尾巴上的那道傷口。

姜午陽一只看起來不怎么粗壯的手，此刻卻像是一把鐵鉗，探進了翻卷的血肉當中，一把攥住里面的脊骨（備注：不是毒點，蛇有脊椎，大大們嘴下留情）。

巨蛇的動作猛地停了。

像被釘在了原地。

更痛了！

痛的它此刻連‘嗬嗬’聲都無法發出。

巨蛇感覺，自己的筋骨，在被對方一絲絲的從體內拔出。

它扭頭，一雙豎瞳看向姜午陽，露出求饒之色。

“別看我，看他們！”

他對著巨蛇，朝殿里的一個角落努了努嘴。

那里，散落著一摞打著補丁的衣衫，幾只漏洞的草鞋。

還有一個沾著血的撥浪鼓。

吃東西么，總歸是要扒了皮，細嚼慢咽才香。

可惜，它忘了打掃。

“時間還早，我不急！”

見巨蛇眼中浮現一抹哀求之色，姜午陽滿是血的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這并非恐嚇。

而是他真的不急。

姜午陽發現，自己的性子，好像不知不覺間，發生了一些不受控制的變化。

血味漫進鼻腔時，指尖竟有些發癢。

想把這蛇骨碾成粉。

不單單是指尖，身體的每根毛發都癢。

連帶著心，也微微發癢。

癢的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本以為在周而復始的自殺、刷檔、自殺中，性子會變得愈發冷漠，但眼角瞥見那撥浪鼓，又像被針蟄了下。

什么時候開始，在看到垂死掙扎時會覺得……有趣？

或許這樣，才能感覺生，或死的存在？

自己，大抵是病了吧！

管他呢。

這種病，其實好治！

姜午陽搖了搖頭，揮去腦子里可笑的想法，重新看向巨蛇，燦爛一笑，一排潔白的牙齒在油燈的映照下，刺的巨蛇雙瞳微縮。

“麻煩你忍忍！”

“幫本差治個?。　?

……

殿門緊閉著，像是隔離了兩個世界。

風穿過竹林的聲音，此刻變得格外清晰。沙沙，沙沙，像是有人在暗處磨牙。

廟中的幾個人，突然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此刻無人說話，只是緊緊盯著那道門。

里面沒了刀劈斧鑿的碰撞，沒了梁柱斷裂的轟鳴，只剩下那斷斷續續的“嗬嗬”聲，像破布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又像垂死的野獸在喉嚨里翻攪著最后一口氣。

這聲音比任何廝殺都更讓人發毛。

王朝靠在廊柱上，胸口的血漬已經發黑。他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喉結動了動，沒說話。

馬漢緊了緊握著的拳頭，“是那妖……在叫？”

沒人能回答。

那聲音里沒有兇戾，沒有咆哮，只有一種說不出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虛弱和痛苦，一絲絲從門縫里擠出來，纏上每個人的耳朵。

“嘿嘿，這畜生，怕是要遭老罪了！”

趙二牛突然憨笑。

當初那兩只貓妖落在姜午陽手中的情景，可是歷歷在目。

王朝捂著胸口，顫聲問道：“咱、咱捉妖司中，何時多了一位這么猛的兄弟！”

馬漢皺眉，看向蘇妄妄，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還沒問，你們幾位是？”

如今，他兄弟二人已是再不敢小瞧對方。

就在這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們幾只都是無名小卒，倒是他——”，蘇妄妄眨眨眼，伸手指了指前方大殿門口，那道渾身是血的身影，淺淺一笑，道：

“姜衛，姜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