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賈廉，姜午陽拎著滴血的刀，目不斜視地朝前走。

十幾個衙役早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四散奔逃，他眼皮都未抬一下，任其離開。

茍墨縮在人群后，剛挪到街角想溜，姜午陽的刀已如閃電般劈來。

噗——

師爺的人頭滾落在地，眼睛還圓瞪著，滿是難以置信。

姜午陽邁步進了縣衙，蘇妄妄想要跟上，卻聽“哐當”一聲。

縣衙厚重的朱漆大門，被姜午陽反手關上。

街上陷入了死寂，眾人僵在原地，望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大氣也不敢喘。

沒人知道里面的人經歷了什么慘狀，只是聽到門內很快傳來凄厲的慘叫，剛喊出半聲便戛然而止，緊接著是模糊的求饒，破碎得不成調子。

百姓們互相依偎著后退，沒人敢靠近，沒人敢出聲，只有風卷著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厚重的大門才被人從里面打開。

姜午陽渾身被血漿侵染，手中的長刀更是辨不出原本的模樣。

他沒有管街上投來的各種目光，只是緩緩走到蘇妄妄身前。

“功績點記得不要算錯了！過幾日我來尋你！”

“好、好！”

蘇妄妄本能的點頭。

她不知道姜午陽殺了多少人，但對方從縣衙走到自己身前，印在土路上的血腳印還清晰可見。

此刻，還能站著保持不后退，已經是用盡了所有的底氣。

“你、你還要去哪？”

見姜午陽轉身離開，蘇妄妄壯著膽子問道。

“乏了，回家睡覺！”

姜午陽頭也不回，朝街遠處走去。

蘇妄妄愣在原地，呆呆的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

噗通！

四周的百姓，突然有一婦人捂著嘴，朝姜午陽離去的方向跪了下來。

隨著婦人跪，又有許許多多的人開始跪在地上。

婦人跪地嗚咽，淚水浸濕了衣領，抽泣聲漸起，眾人紛紛跪下，叩首聲悶響成片。

有人朝姜午陽離去的方向磕頭，有人對著傻子手中的人頭慘笑。

沒人喊冤，也沒人呼號。

那些積壓在心底十幾年的委屈，那些被奪走的孩子、被霸占的田產、被對方臟手撕碎的衣衫，此刻都堵在喉嚨里，成了沉甸甸的沉默。

誰都懂，賈廉死了，妖魔、枷鎖仍在，新官遲早會來。

血只能換幾日安寧，洗不掉世道的惡。

蘇妄妄望著人群，突然感覺手中的劍沉如烙鐵。

山中小溪，溪水已被染成暗紅，泛著腥甜。

姜午陽整個人站在小溪當中，反復清洗全身，水流劃過，帶走了層層血污。

殺賈成才，殺賈廉，又殺了賈家上下幾十余口，姜午陽心中未起絲毫波瀾。

隨著自殺、刷檔，再自殺的次數越來越多，姜午陽發現，似乎‘人性’這個東西，漸漸地從身體中被剝離了出去。

現如今一刀下去，對方人頭落地，血濺滿身，竟是無法讓他心跳快上半拍。

所以，每次殺完人之后，他更喜歡回家，似乎在那個破院子里，還能偶爾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人性’的存在。

清洗完畢，全身氣勁運轉，很快便將衣衫烘烤干凈。

姜午陽騎著毛驢子，緩緩朝家中走去。

路上摘了幾個野果，他一口，驢一口，一人驢，借著月色，倒也走的自在。

“嗚嗚嗚~”

路上有風，風把哭聲傳了過來。

其實也不需要風，姜午陽有耳聽怒，本來從很遠就應該能聽到哭聲，但奇怪的是，他沒有聽到。

借著月光，姜午陽看到癱在路上的那個身影。

“好、好心人，能、能扶一把我這個老骨頭嗎！”

說話的，是個老嫗。

看起來像是走夜路摔倒了。

姜午陽前后看了看，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夜路，寒風，老人，摔倒……好可憐。

所以姜午陽果斷的拍了拍驢頭，換了一條路。

他敢殺妖，敢殺人，卻不敢去扶老嫗。

“嗚嗚嗚……”

哭聲再次傳來，不是從身后，而是在路的前面。

剛剛繞過去的老嫗，再一次堵住了姜午陽的路。

“唉！”，看了看剛剛洗凈的衣衫，姜午陽嘆了口氣。

“其實，你早說你是妖，本差是敢去扶你的！”

“嗤嗤嗤~老太太，別裝了，讓人給認出來了！”

這時候，路旁的草叢里，走出了一個老翁。

看起來，兩個人應是一對。

“你，是姜午陽？”

老嫗不裝了，跟個彈簧似的從地上蹦了起來。

“嗯！”

姜午陽回的不急不緩。

他也確實沒有顯得很焦急，先是從驢上下來，然后把手里的半個野果全塞給了毛驢，緊接著又慢慢的解下了刀。

最后，他輕輕的把驢趕到一旁。

“等下，莫要對驢出手，我回家要騎！”

“嗤嗤嗤”，兩個佝僂著身子的妖嗤嗤笑道：“姜差今天怕是回不了家了！”

“不回家，那去哪？”

姜午陽問道。

老嫗道：“若是姜差知趣，讓我二人綁了，那還能活著去三叉嶺，若是不知趣，死人也不妨礙領賞！”

“懂了！”，姜午陽點了點頭。

這二人是給貓妖報仇來了！

“動手之前我問一句！”，姜午陽后撤一步，示意對方稍等。

“說！”

二人語氣略顯不耐。

“山君，派下來的妖多么？”

“怕了？”

老嫗干笑一聲，道：“誰能拿了你的人頭，得燭境大成功法兩部，你說，要殺你的妖多不多？”

“燭境？”，姜午陽眉頭一皺，“這山君也是個摳門的主！”。

“桀桀，姜差莫非以為功法遍地都是？若真如此，你還當什么捉妖衛！”，老翁在一旁瘆笑。

“也不知道，我把我自己的人頭送去，能不能得到獎賞！”，姜午陽沒理會身前的兩只老妖，而是喃喃自語。

“姜差在說什么！”

老翁見姜午陽這時候還敢分心，分明是沒把自己夫妻二人放在眼里，頓時大怒。

“不管，殺了他，去山君那里領賞！”

老嫗眼中寒光一閃，身形猛地在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殘影朝姜午陽沖來。

老嫗動的剎那間，姜午陽耳聽怒聽到了對方體內氣勁流轉之聲。

他無需看，光是聽，便已掌握了老嫗進攻的軌跡。

寒光掠過，老嫗腰間被刀刃拍中，吃痛之下，剛要變招，卻被姜午陽順腳踩在地上，脊梁骨碾得咯吱響。

老翁見狀，揮爪撲來，姜午陽手腕翻轉，刀背重重砸在他胸口。

“噗——”

老翁噴出大口鮮血，佝僂著身子癱在地上，氣息紊亂。

姜午陽踩住老嫗，刀尖抵住老翁咽喉：“燭境初階，就這點能耐？”

二妖眼中滿是驚駭，沒想竟連他三招都接不住。

“不過——別怕！”

月光下，姜午陽淡淡一笑，露出一個自以為最和煦的笑容。

“咱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