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陽光,帶著未褪盡的暖意,慷慨地灑進高一(四)班的教室,在顏小溪攤開的物理練習冊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她微微側頭,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斜前方的那個身影——沐景澤。他正支著下巴,指尖無意識地纏繞著一縷稍長的劉海,眼神放空地投向窗外。陽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那副對周遭一切都漫不經心的慵懶姿態,卻像磁石一樣吸引著顏小溪。
就在這時,沐景澤仿佛感應到什么,毫無預兆地轉過頭。兩道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顏小溪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臉頰騰地燒起來,慌亂地垂下眼簾,手指緊緊捏住了筆桿。她能感覺到那道清澈又帶著一絲探究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仿佛在無聲地詰問:“為什么總看我?”直到他若無其事地轉回去,顏小溪才敢偷偷舒一口氣,掌心一片濡濕。這份隱秘的悸動,是她枯燥學習生活里唯一不守規矩的漣漪。
下課鈴尖銳地劃破教室的寧靜。顏小溪還沒來得及整理好慌亂的心緒,一個身影已經帶著風停在了她的課桌旁。沐景澤半蹲下來,視線與她齊平,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顏小溪,解釋一下?為什么總盯著我發呆?”沒等她結結巴巴地回應,他已利落地起身,和門口等著的朋友匯合,消失在了走廊的喧鬧里。留下顏小溪僵在原地,像個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滿腦子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和那句直白的質問。
“喂!回魂啦!”好友宋雅璇的大嗓門和肩膀上的輕拍同時抵達,“臉這么紅?被沐大帥哥施法了?還是……真有情況了?”她擠眉弄眼地湊近。顏小溪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掩飾:“沒、沒有!就是……雅璇,你說,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么感覺啊?”
宋雅璇眼睛一亮,立刻進入“情感導師”模式:“那可復雜啦!就是會莫名其妙傻笑,也會莫名其妙掉眼淚,情緒完全跟著他跑!他開心你就晴天,他皺眉你就陰天,他要是受傷了,你的心能疼得揪起來!看不見就想,看見了又不敢看……喂!顏小溪,你這反應不對勁!快老實交代,是不是沐景澤?”顏小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真沒有!就是……好奇!”宋雅璇狐疑地“哦”了一聲,戳戳她額頭:“書呆子開竅了?行吧,不說拉倒!”說完,風風火火地跑出去找樂子了。
宋雅璇剛走,教室門口就卷進來一股低氣壓。是隔壁班的林薇,比顏小溪高一級,顏小溪一直怯怯地叫她“薇薇姐”。林薇此刻臉色鐵青,徑直沖到顏小溪桌前,沒等顏小溪反應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斥責:“煩死了!看見你這副蔫樣就來氣!整天就知道裝無辜,礙眼!”聲音尖銳,引得周圍同學紛紛側目。罵完,她看也不看顏小溪瞬間蒼白的臉和泛紅的眼眶,轉身就走,仿佛只是來傾倒一桶情緒的垃圾。
委屈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顏小溪。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眼淚當場掉下來。為什么?她做錯了什么?就因為林薇自己心情不好,她這個所謂的“妹妹”就成了理所當然的出氣筒?教室里嗡嗡的議論聲讓她如坐針氈。她低著頭,手指用力摳著桌面,仿佛要將那份無處申訴的難堪摁進木頭里。
上課鈴解救了她的窘境,也帶來了更大的風波。老師還沒進門,關于剛才一幕的議論已經炸開了鍋。坐在后排的體育委員王磊,是個直性子,忍不住大聲道:“顏小溪,你傻啊?她罵你你就聽著?憑什么啊!”不明所以的宋雅璇沖回座位,聽旁邊同學七嘴八舌講完,火“噌”地就上來了:“林薇?她算哪根蔥!敢欺負我們小溪!下課就找她去!”班主任李老師夾著教案走進來,看著群情激憤的學生們,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了解原委后,李老師神情嚴肅起來。她走上講臺,目光掃過全班,最后落在低著頭的顏小溪身上,聲音沉穩有力:“同學們,我們是一個集體。看到同學被欺負,袖手旁觀就是縱容!記住,來學校是學習成長的,不是來受委屈的!顏小溪,老師理解你不想惹麻煩的心情,但忍耐要有底線。‘事不過三’,這是原則。一味退讓,只會讓欺負你的人覺得你軟弱可欺,變本加厲。下次,如果再有類似情況,要勇敢地說‘不’!老師、同學們,都是你的后盾!”這番話像定海神針,穩住了顏小溪慌亂的心,也點燃了同學們的義憤。下課后,在王磊和宋雅璇的帶領下,一大群人簇擁著還有些懵的顏小溪,浩浩蕩蕩地去一班找林薇“討說法”。林薇顯然沒料到會引發全班公憤,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質問下,氣勢全無,最終漲紅著臉當眾向顏小溪道了歉,嘟囔了一句:“誰知道她這么多人護著……”風波暫時平息了。
然而,在人群散去時,顏小溪下意識地望向沐景澤的方向。他正靠在窗邊,目光穿過人群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很復雜,沒有贊許,沒有鼓勵,反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失望?像冰錐刺了一下,顏小溪的心猛地一沉。他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只會躲在別人身后,懦弱無能?她倉惶地避開他的視線,接下來的課,老師講了什么,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李老師點名讓她下課后去辦公室。顏小溪拖著沉重的腳步,心里七上八下。
辦公室里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和油墨味。李老師的辦公桌整潔簡單。顏小溪低著頭站在桌前,手指絞著衣角。出乎意料,李老師沒有責備,只是溫和地問:“小溪,對于林薇這件事,你自己現在怎么看?”
顏小溪吸了吸鼻子,小聲說:“老師,她……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我想,算了……”
李老師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小溪,善良是美德,但不是無底線的退讓。‘心情不好’不是傷害他人的理由。老師說過,‘事不過三’。這次有同學們幫你,下次呢?要學會保護自己,建立自己的邊界。勇敢表達不滿,維護自己的尊嚴,這并不丟人。明白嗎?”顏小溪看著老師關切的眼神,用力點了點頭,心里某個角落似乎松動了一點。
走出辦公室,一直守在門口的宋雅璇立刻撲上來:“老班罵你了?”得知只是談心,她才松了口氣,隨即又興奮地壓低聲音:“我跟你說,我們去找林薇的時候,她還嘴硬,說就是看你平時悶不吭聲好拿捏!哼,王磊那大嗓門一吼,她立馬慫了!最后還說‘你有這群朋友真好’呢!”
一股暖流瞬間涌遍全身,驅散了沐景澤那道目光帶來的寒意。顏小溪看著宋雅璇亮晶晶的眼睛,還有旁邊幾個關切圍過來的同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守護的溫暖。原來,她并非孤島。
這份溫暖,并未能完全隔絕另一股潛藏的暗流。前排的劉小龍,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頑石,持續地制造著令人煩躁的漣漪。
開學初,劉小龍給顏小溪的印象只是有點鬧騰。他喜歡在課間把籃球在指尖轉得飛起,偶爾回頭,兩顆虎牙一閃,眼神里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打量。但不知從何時起,這打量變成了持續的、帶著惡意的干擾。顏小溪的筆袋會“恰好”被他轉身時碰落在地;她認真寫作業時,他的椅子會“不經意”地、大幅度地向后撞在她的課桌上,筆尖在紙面劃出刺耳的噪音和丑陋的痕跡。每當這時,劉小龍就會夸張地咳嗽幾聲,或者和同桌發出壓抑的悶笑。顏小溪最初嘗試過小聲提醒:“劉小龍,麻煩你…椅子別撞過來。”換來的往往是一個不耐煩的白眼,或者一句輕飄飄的“哦,沒注意”。
深秋的風已帶上了凜冽的寒意。下午的數學課,顏小溪正艱難地演算一道復雜的幾何題,思路好不容易清晰起來。突然,“哐當”一聲悶響!課桌猛地一震!她手中的鋼筆失控地戳在紙上,一大團濃黑的墨汁瞬間吞噬了辛苦畫好的輔助線和半頁演算過程。顏小溪的心也跟著那團墨一起沉了下去。她猛地抬頭,正對上劉小龍轉過來的臉。他雙手攤開,聳聳肩,臉上掛著假得不能再假的無辜:“干嘛?地震了?我可沒動啊!”但他桌下那只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用力蹬在她桌腿上的運動鞋,和他嘴角那抹極力壓制卻依然泄露的得意,像針一樣扎在顏小溪眼里。
放學的鈴聲從未如此刺耳。顏小溪慢吞吞地收拾著狼藉的書包,指尖拂過那頁被墨水毀掉的作業,視線漸漸模糊。走廊里同學們的喧鬧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她裹緊校服,像逃離什么洪水猛獸般快步沖出教學樓。寒風卷著枯葉抽打在臉上,生疼,卻比不上心里的憋屈和無力。
回到家,她像被抽干了力氣,書包“咚”地掉在地板上。正在廚房忙碌的媽媽聞聲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面粉,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女兒通紅的眼眶時瞬間凝固:“小溪?怎么了這是?”
溫暖的懷抱和熟悉的馨香瞬間瓦解了顏小溪強撐的堤壩。她把臉埋在媽媽肩頭,淚水洶涌而出,斷斷續續地訴說著在學校遭遇的一切:持續的騷擾、故意的撞擊、被毀掉的作業、提醒無效的挫敗、還有那份難以言說的屈辱感。“媽……我不想去了……我受不了了……”她哽咽著,肩膀不住地顫抖。
媽媽的心揪緊了,她輕輕拍著女兒的背,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傻孩子,學校不是龍潭虎穴,咱去是為了學本事,不是為了讓人欺負的。忍一時可以,那是氣度;忍兩次,是涵養;但絕不能有第三次!‘事不過三’,這是底線!”她捧起女兒淚痕斑斑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你得學會當一塊‘沉靜的礁石’。海浪拍過來,礁石不動,海浪自己就碎了。一味退讓,只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變本加厲。你得讓他知道,你不是軟面團,你是有棱角的!明白嗎?”
媽媽的話,像暗夜里點亮的一盞燈。顏小溪躺在床上,窗外月光如水。劉小龍得意的笑、同學們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沐景澤那失望的眼神、還有媽媽那句沉甸甸的“事不過三”……各種畫面在腦海中激烈碰撞。一股混雜著憤怒、不甘和決心的力量,在她心底悄然凝聚。她不能永遠躲在別人身后,也不能任由自己被當成情緒垃圾桶。反擊,是必須的。但怎么反擊?像宋雅璇那樣沖上去理論?她做不到。像對林薇那樣等全班出頭?她不愿再依賴。她需要一種屬于自己的、安靜卻有力的方式。
一個想法逐漸成型——不是危險的針頭,而是利用他搗亂的方式本身。物理課剛學過杠桿和重心。劉小龍每次都是用力向后倚靠撞擊她的桌子。如果……讓他在倚靠時失去平衡,自食其果呢?
第二天吃早飯時,顏小溪猶豫再三,還是小聲地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媽媽。媽媽聽完,沉默了幾秒,然后認真地看向女兒:“小溪,媽媽支持你保護自己。這個法子……聽著比針頭安全多了,至少不會傷人傷己。記住,保護好自己,別讓人抓住把柄。如果他真不知收斂,就讓他吃點自己種下的苦頭。‘事不過三’,是他自己跨過了那條線。”媽媽的眼神里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信任和放手讓她去嘗試的勇氣。
上學路上,顏小溪的心跳得很快,書包里裝著昨晚悄悄準備好的東西——一小塊打磨光滑、一頭厚一頭薄的特制小木楔。她深吸一口氣,踏進教學樓。這一次,她感覺自己像一塊即將投入水中的礁石,靜默,卻蘊藏著力量。
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教室,空氣里浮動著粉筆灰和困倦的氣息。顏小溪趁著課間無人注意,迅速而精準地將小木楔光滑厚實的一端牢牢塞進自己課桌靠前腿內側一個不起眼的縫隙里,薄而略有弧度的一端則巧妙地向上傾斜,形成一個微小的、不易察覺的杠桿支點。她的動作干凈利落,手心微微出汗,眼神卻異常沉靜。
最后一節自習課,教室里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劉小龍打完球回來,渾身汗津津的,帶著一股球場上的躁動。他像往常一樣,大喇喇地把自己摔進椅子,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噪音。他百無聊賴地轉著筆,身體習慣性地、帶著點示威意味地用力向后仰靠,后背重重撞向顏小溪的桌沿——這是他慣常的“打招呼”方式。
就在他的背脊即將貼上桌沿的瞬間,異變陡生!
顏小溪的課桌,因為那個巧妙嵌入的木楔改變了受力點,在劉小龍施加的這股大力撞擊下,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僅僅震動,而是極其輕微卻又迅捷地沿著木楔提供的斜面方向,產生了一個極小的向上、向前的“撬動”趨勢。這個趨勢本身力量不大,不足以掀翻桌子,但足以讓放在桌沿、蓋子沒擰緊的墨水瓶(這是顏小溪特意放置的“道具”),瞬間失去了平衡!
“哐啷——嘩啦!”
黑色的墨汁如同決堤的洪水,精準地傾瀉而下,澆了猝不及防的劉小龍一頭一身!粘稠冰涼的液體順著他的頭發、臉頰、脖子流進衣領,瞬間在他白色的校服上暈開一片巨大的、丑陋的黑色地圖。
“啊——!”劉小龍驚跳起來,椅子被帶倒發出更大的聲響。他狼狽地抹著臉,滿手烏黑,又驚又怒地瞪著顏小溪,聲音都變了調:“顏小溪!你TM故意的!”
整個教室瞬間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過來。
顏小溪緩緩抬起頭,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愕和無辜,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劉小龍,你撞我桌子那么用力干嘛?我墨水都還沒蓋好呢。”她指了指自己桌沿殘留的墨跡和翻倒的空墨水瓶,眼神坦蕩。她的心在狂跳,但語氣和表情都控制得滴水不漏。
“你放屁!明明是你動了手腳!”劉小龍氣急敗壞,指著顏小溪的桌子,“肯定有東西!老師!她陷害我!”他像個泥猴一樣,試圖去扒拉顏小溪的桌腿檢查。
班主任李老師聞聲快步走進來,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和狼狽不堪的劉小龍,眉頭緊鎖。“怎么回事?”
劉小龍語無倫次地控訴。李老師俯下身,仔細檢查顏小溪的課桌邊緣、桌腿縫隙,甚至蹲下去看地面。光滑的木楔早已在墨水瓶打翻的混亂瞬間,被顏小溪用腳尖不著痕跡地踢到了更深的角落陰影里,與灰塵融為一體。老師什么也沒發現。
“劉小龍!”李老師站起身,聲音嚴厲,“你撞翻同學東西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弄臟小溪的作業本,老師是不是提醒過你?這又怎么解釋?”她指著劉小龍滿身的墨汁和翻倒的墨水瓶,“桌子好好的,你非說人家動了手腳?證據呢?我看你是玩球玩昏了頭!現在,立刻去衛生間清理一下!下課后到我辦公室來!”
劉小龍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看著老師嚴厲的眼神,又看看周圍同學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再看看顏小溪那平靜得近乎淡漠的臉,他張了張嘴,最終像泄了氣的皮球,狠狠瞪了顏小溪一眼,頂著滿身墨跡,在哄笑聲中狼狽地沖出了教室。
辦公室里,李老師看著清洗過但校服上墨跡斑斑、垂頭喪氣的劉小龍,又看了看隨后被叫來“說明情況”的顏小溪。顏小溪的回答依舊是無辜和“不知道”。李老師沒有深究顏小溪,而是嚴厲地批評了劉小龍長期干擾同學的行為,并通知了雙方家長。
放學后,顏小溪在校門口被劉小龍攔住。他換了件外套,頭發還濕漉漉的,臉上沒有了平日的囂張,只剩下窘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他低著頭,聲音悶悶的:“顏小溪……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總找你麻煩。”
顏小溪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劉小龍抓了抓頭發,像下了很大決心:“其實……最開始,我就是覺得你安靜,好說話……后來,后來是有點煩。我爸媽……天天吵,在家憋得慌,在學校看你悶頭學習,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我就……就想鬧點動靜,看你生氣……好像挺幼稚的。”他飛快地瞥了她一眼,“那墨水……我知道,沒那么簡單。你……挺厲害的。我保證,以后不會了。”
顏小溪看著眼前這個突然顯得有些笨拙的男生,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但并沒有勝利的喜悅。她想起媽媽的話,想起自己的委屈,也想起他剛才提到的“家”。她輕輕嘆了口氣:“劉小龍,被撞桌子,被弄壞作業,真的很難受。‘事不過三’,李老師也說過。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她沒有說“沒關系”,也沒有伸手,只是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吧。”說完,她背著書包,轉身匯入了放學的人流。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沒有再回頭去看劉小龍的表情。不遠處,沐景澤正推著自行車走出校門,目光掠過她沉靜的背影,似乎微微停頓了一下,那曾經令她心慌的“失望”,似乎被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取代了。
顏小溪迎著晚風,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里是自由的味道。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內心那塊名為“邊界”的礁石,正在浪潮的沖刷下,變得堅硬而清晰。反抗不一定是激烈的吶喊,也可以是沉靜的智慧。而守護自己的尊嚴,是成長路上必須學會的功課。漣漪終會平息,湖面下,沉靜的礁石已然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