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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拜師丁老·鳳棲槐蔭

第四章拜師丁老·鳳棲槐蔭

(1938年深秋—1939年臘月,安慶“槐蔭里”)

一、破船離圩

春臺班在十八圩唱完最后一場“謝神”,遭日軍汽艇沖散。班主鄭鴻霞把那只銀蝴蝶簪別回鳳英鬢邊,低聲道:“去找丁老,只有他能救你的嗓子。”

鳳英攥著簪子,隨難民沿官道奔北門,身后草臺火光沖天,像燒掉一場舊夢。

二、槐蔭里

安慶小南門內,一條青石巷盡頭,一株老槐枯而復榮,樹下兩間灰瓦小屋,門楣斑駁——“丁家班”三字只剩“丁”字完整。

丁永泉,年屆花甲,昔年“四大名旦”之首,嗓倒倉后專工青衣、刀馬,兼授私徒。規矩大:一不拜官府,二不收女徒,三不唱堂會。

三、跪香

鳳英到門口時,丁老正在槐樹下劈柴。斧起斧落,木柴裂聲清脆。她撲通跪地,雙手高舉銀簪:“鄭師父讓我來找您。”

丁老瞥一眼簪子,冷聲道:“鄭鴻霞倒會踢皮球。我不收女徒,回去吧。”

鳳英不動。秋雨淅瀝,濕柴生煙,她跪到暮色四合,膝蓋陷入泥水。

半夜,丁老提燈出來,見她仍跪,懷里護著一只被雨淋濕的蟋蟀。老人眼底微瀾:“進來烤火,蟋蟀死了。”

四、試嗓

屋內四壁徒然,只一張祖師像、一把京胡、一條藤鞭。丁老讓鳳英唱《三擊掌》“老爹爹且息怒”。

鳳英開口便跪,嗓子因連月奔波沙啞。丁老一鞭抽在桌角:“嗓子是刀,不是破鑼!再唱!”

第三遍,鳳英憋得滿臉通紅,忽聽窗外蟋蟀“唧唧”兩聲,她下意識模仿,嗓音竟轉出一縷水磨腔的顫音。

丁老京胡倏起,拉《孟姜女》過門,鳳英順勢接唱,哭腔與蟋蟀聲纏繞,像月下獨酌的鬼。

曲終,丁老把鞭子丟進火盆:“明日寅時,到河邊喊嗓。三年不準登臺,不準戀愛,不準哭。做得到,磕頭。”

五、開蒙

第一堂課:站樁。

丁老在她頭頂放一碗水,膝彎夾一張宣紙:“站一炷香,水不許濺,紙不許落。”

鳳英抖到牙關打顫,水灑半碗,丁老卻拿毛筆在她腕上寫“恒”字:“記住疼。”

第二堂課:念白。

丁老教她“安慶官話”咬字:“黃梅戲一半在安慶腔,舌頭要像小錘敲砧板。”

鳳英每日含石子朗誦《天雨花》,舌尖磨出血泡。夜里她偷偷把石子換成糖塊,被丁老發現,罰跪搓板。

第三堂課:水磨腔。

丁老帶她到河邊,冬霧彌漫:“先吸氣至丹田,再吐‘絲——’聲,像抽絲,像水滲沙。”

鳳英練到嘴唇烏紫,忽一日,河面薄冰“咔嚓”裂出一圈細紋,她的“絲”聲竟震得冰紋擴展。丁老在岸上點頭:“成了。”

六、三年約

臘月二十三,小年。丁老祭灶后,取出一只黑綢包袱,層層打開,竟是一雙白底青緞“蹺鞋”。

“三年期滿,踩蹺唱《虹霓關》,唱穩了,出師;唱砸了,回茶館。”

鳳英伸出凍裂的小手,在祖師爺前立下毒誓:“三年不唱,開口驚人。若違此誓,嗓裂舌斷。”

丁老第一次露出笑紋,從火盆里鉗出一塊炭,在她手背燙了一個小小的“丁”字:“疼是你我的暗號。”

七、年關雪

除夕夜,安慶城飛雪。丁老破例讓鳳英上屋頂收雪水煮茶。

雪落無聲,她抱著空茶罐,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斷續爆竹,想起失散的春臺班,想起鄭鴻霞的銀簪。

丁老在檐下仰頭看她:“別回頭。戲子的年,都在臺上過。”

雪光映在女孩臉上,竟有一層淡金的戲妝色。

八、尾聲

正月初一,老槐抽出新芽。鳳英把銀蝴蝶簪別在丁老門神畫像的耳朵上,當作替祖師爺戴的花。

丁老執京胡,拉《萬年歡》過門,鳳英和聲而唱,嗓音像初發芙蓉,帶著雪水氣。

曲終,老人用弓桿輕敲她額頭:“記住,三年不準動情——戲里情也是情。”

鳳英低頭,看見手背那個焦黑的“丁”字,像一枚小小的烙印,也像一扇剛剛開啟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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