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晨光透過教室窗戶斜斜切進來時，任晚桜正對著課桌發呆。她昨晚把高硯書送的草莓糖紙夾在語文書里，此刻翻書時，糖紙“嘩啦“一聲滑出來，在陽光里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像極了高硯書昨天遞糖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陰影。

“任晚桜！“后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塑料袋窸窸窣窣的響動。柳在溪把半個肉松面包拍在她桌上，發梢還沾著餅干渣，“我媽新烤的蜂蜜小面包，熱乎的！“她圓滾滾的臉蛋蹭著任晚桜的肩膀，校服第二顆紐扣被撐得變了形，“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畫黑板報了？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任晚桜接過面包，咬了口，蜂蜜的甜膩混著肉松的咸香在嘴里化開。柳在溪是開學第二周轉來的后桌，總帶著個印著卡通熊的保溫桶，里面永遠裝著各種零食——棉花糖、海苔卷、甚至還有自制的芒果干。她說話時總愛用手比劃，圓乎乎的手指戳著空氣，活像只正在覓食的小熊。

“我幫你收作業。“柳在溪突然從保溫桶里掏出個鐵盒，“昨晚你畫黑板報到十點，我幫你把數學作業收進來了。“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鏡片上蒙著層霧氣，“不過...你同桌的高硯書也在幫你補作業？我看見他昨晚在教室待到九點半。“

任晚桜的耳朵瞬間紅了。她想起昨晚高硯書幫她整理錯題本，鉛筆尖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連翻頁的聲音都輕得像片羽毛。柳在溪的保溫桶突然“哐當“一聲磕在桌角，驚得前座的王楚昂回頭：“柳胖子，你又在制造噪音攻擊？“

“去去去！“柳在溪抄起個橘子砸過去，精準砸中王楚昂的額頭，“我這是給任部長送愛心早餐！“她轉向任晚桜，神秘兮兮壓低聲音，“我跟你說，高硯書今天早上在走廊被老謝叫住了，好像是要表揚他什么......“

“叮——“

數學老師謝俞抱著三角尺和教案走進教室時，柳在溪的話剛好卡在喉嚨里。謝俞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戴金絲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總愛穿格子襯衫配西褲。他掃了眼教室，目光在任晚桜和高硯書的課桌上停了停——那里擺著任晚桜的語文書，書頁間夾著半張草莓糖紙，和高硯書的薄荷橡皮。

“今天講全等三角形的判定，“謝俞推了推眼鏡，“先提問，任晚桜同學，SSS判定需要滿足什么條件？“

任晚桜慌忙站起來，手忙腳亂翻課本。她昨晚畫黑板報到太晚，課本還攤在課桌里，書頁上沾著沒擦干凈的粉筆灰。高硯書的鉛筆尖輕輕戳了戳她的手背，她低頭，看見他課本的空白處密密麻麻寫著筆記，重點部分用紅筆圈了又圈，旁邊還畫了簡筆畫的小三角——和她草稿紙上的涂鴉如出一轍。

“三邊對應相等。“她聲音發顫，卻答對了。

謝俞點點頭，目光轉向高硯書：“高硯書，你來解這道題。“他推了推投影儀，屏幕上跳出個復雜的幾何圖，“已知△ABC和△DEF中，AB=DE，AC=DF，∠BAC=∠EDF，求證兩三角形全等。“

高硯書起身時，椅子腿在地板上發出極輕的“吱呀“聲。他走到講臺前，粉筆在黑板上劃出銀亮的痕跡。任晚桜盯著他的側影，發現他解題時習慣微微抿唇，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像只認真啄食的小鳥。

“因為AB=DE，AC=DF，∠BAC=∠EDF，“他的聲音清潤得像山澗流水，“所以根據SAS判定，△ABC≌△DEF。“

教室里響起零星的掌聲。謝俞滿意地點頭：“不錯，步驟清晰。“他突然話鋒一轉，“不過，有同學昨天交的作業里，把這題的判定寫成了HL，是誰？“

任晚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昨晚畫黑板報時，草稿紙上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判定定理，其中HL兩個字母被她用紅筆圈了又圈——那是她和王浩爭論“哪種判定更難“時留下的。

“是...是我。“她硬著頭皮舉手。

謝俞扶了扶眼鏡：“任晚桜同學，HL定理是針對直角三角形的，你這題里沒有直角條件。“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高硯書，“不過，高硯書同學的作業里，不僅寫對了判定，還在旁邊畫了輔助線示意圖。“他從教案里抽出一張紙，“這是誰的？“

教室后排傳來王楚昂的起哄聲：“肯定是硯書哥幫任部長改的！“

任晚桜的臉燒得能煎雞蛋。她看見高硯書的耳尖瞬間紅透，低頭擺弄著課桌上的薄荷橡皮。謝俞把那張紙投影出來，上面是用不同顏色筆標的重點，連她寫錯的“HL“兩個字母都被用修正液仔細涂掉了，旁邊畫了朵小櫻花——和她書包掛件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任晚桜，“謝俞突然笑了，“下次作業可以讓同桌幫你檢查，但別總依賴別人。“他又轉向高硯書，“高硯書，你作為數學課代表，要多幫同學鞏固基礎，別光自己學得好。“

“知道了老師。“高硯書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下課后，柳在溪立刻湊過來，嘴里還嚼著海苔卷：“任部長，老謝是不是在暗示你和高硯書組CP啊？“她擠眉弄眼，圓臉上的肉跟著抖動，“我剛才看見他看你們的眼神，像我媽看我藏零食似的！“

“胡說什么！“任晚桜拍了她一下，卻沒忍住笑。她轉頭看向高硯書，他正低頭整理鉛筆盒，把那半塊薄荷橡皮和她的草莓糖紙小心收在一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背上，校服布料泛著柔軟的光澤，像片被曬暖的云。

“高硯書，“她鬼使神差喊他，“謝老師說你作業畫了示意圖，能借我看看嗎？“

他猛地抬頭，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陰影。柳在溪已經湊過去，扒著他的課桌看：“哇！這畫的是任部長的草稿紙吧？連草莓漬都畫出來了！“

高硯書的耳尖又紅了。他從鉛筆盒里摸出張紙，遞到任晚桜面前。那是一張草稿紙，上面畫著她昨晚寫作業時的樣子——趴在桌上打盹，鉛筆滾到地上，草稿紙上歪歪扭扭寫著“HL“，旁邊畫了朵歪歪扭扭的小櫻花。

“我...我昨晚等你一起回家，“他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看你趴在桌上睡著了，就把你的草稿紙畫下來了。“

任晚桜的心跳快得像打鼓。她想起昨晚離開教室時，確實看見高硯書抱著一摞書站在門口，月光從他背后照過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原來他不是在等別人，是在等她。

“任晚桜！“柳在溪突然拽她的袖子，“王楚昂說小賣部新到了楊枝甘露，我們去買啊！“她推著任晚桜往外走，回頭沖高硯書擠眼睛，“硯書哥，你要是敢把任部長的草稿紙藏起來，我就把你藏的薄荷橡皮全曝光！“

高硯書望著她們跑遠的背影，嘴角慢慢揚起。他從鉛筆盒里摸出塊新的薄荷橡皮，在陽光下看了看，又摸出張便利貼，在背面寫下：“任晚桜的草稿紙，我要藏一輩子。“然后把便利貼貼在橡皮上，塞進鉛筆盒最里層。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響，風掀起任晚桜的課本扉頁。那頁底下不知何時多了行字，是高硯書的鋼筆字跡：“最后一節課的困意，被薄荷橡皮治好了；第二天的晨光里，我想當一輩子的薄荷橡皮。“

而在教室后排，柳在溪正舉著手機對王楚昂喊：“快拍！高硯書的耳朵紅得像草莓！“王楚昂叼著棒棒糖，鏡頭里映出兩個少年的影子——一個在笑，一個在低頭整理鉛筆盒，影子疊在一起，像兩株剛抽芽的小樹苗，正悄悄把根須纏進彼此的年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