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

這個數字，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烙在ERP研究室里每個人的神經上。

這不是商量，是通知。

這不是請求，是施舍。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氣粘稠得如同水銀。

美真站在一片死寂的指揮大廳中央，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特制的加密通訊器，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在她周圍，所有的研究員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大氣不敢出，

幾十雙眼睛全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著那個即將到來的審判。

去，還是不去？

去，可能是自投羅網。

不去，等于放棄了唯一一次了解這個神秘存在的機會，將城市置于一個巨大的、完全未知的風險之下。

“滴。”

通訊器上，代表約定時間的倒計時，最后一秒歸零。

幾乎在同一瞬間，通訊器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一個加密通訊請求，精準無誤地跳了出來。

沒有給她任何猶豫的時間。

美真手心冒汗，她劃開接通鍵，將通訊器貼到耳邊。

“你到底是誰？”

她的聲音，經過了刻意的控制，聽起來冷靜而強硬，試圖搶占先機。

“你的目的是什么？”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片刻。

然后，響起一聲輕笑。

那笑聲很輕，帶著幾分慵懶，仿佛剛剛打了個哈欠，完全沒有初次交鋒的緊張感，更像是在跟一個鬧別扭的小朋友聊天。

“問題真多。”

那個年輕的、略帶磁性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沒有回答她的任何一個問題。

“先別管我是誰了。”

“我猜猜，美真小姐現在一定很頭疼吧？”

“還在為炎龍鎧甲的召喚人——炘南，那個彈鋼琴的小帥哥，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事，發愁嗎？”

轟！

這句話，像一顆無形的炸雷，在美真的耳邊，在整個指揮大廳里，轟然炸響！

如果說之前被點出名字只是讓她震驚。

那么“炘南”這兩個字，則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沖向了大腦！

炎龍鎧甲召喚人！

這是ERP的A級核心機密！

整個基地，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不超過三個！

為了保護召喚人，他們設置了最高級別的物理隔絕和信息壁壘，別說影界，就算是世界上最頂級的黑客，也不可能從外部攻破！

可現在，這個名字，被對方用一種聊家常的語氣，隨口就說了出來！

“你……！”

美真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只吐出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身后的幾個核心研究員，更是臉色煞白，其中一個踉蹌著后退了半步，撞在了身后的設備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故弄玄虛！”

美真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你以為用一些不知道從哪里竊取來的情報，就能嚇住我們？”

“竊取？”

通訊器那頭的聲音，笑意更濃了。

“美真小姐，格局小了啊。”

“這種事情，需要竊取嗎？”

沈念站在廢棄碼頭的集裝箱頂上，吹著微咸的海風，看著遠處城市的燈火，語氣輕松得像是在點評一道菜。

“讓我看看……東城區，幸福里小區，B棟701室，沒錯吧？”

“為了備戰這個周末的‘城市之光’鋼琴大賽決賽，他可是準備了整整五年。”

“哦，對了，他還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妹妹，在蕙姨的餃子館幫忙，叫……敏慈。”

“一個很可愛的姑娘。”

通訊器那頭，沈念每說一句，美真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當“敏慈”這個名字從對方嘴里說出來時，她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完了。

這已經不是情報泄露了。

這是單方面的裸奔！

對方就像一個開了全圖外掛的GM，而自己這邊，所有的戰爭迷霧，在他面前都形同虛設。

她引以為傲的、固若金湯的情報系統，在對方面前，就是一個篩子，千瘡百孔，一覽無余。

這一刻，她終于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降維打擊。

指揮大廳內，徹底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像是被集體抽走了靈魂。

一種源自信息層面被徹底碾壓的無力感，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他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面對的，可能根本不是一個維度的存在。

“你……究竟想怎么樣？”

美真終于放棄了所有抵抗和偽裝，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無法掩飾的疲憊與茫然。

在絕對的全知面前，任何掙扎都顯得蒼白可笑。

“這就對了嘛。”

沈念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滿意的味道。

“早這么合作，大家不都省點事兒？”

“我這個人，不喜歡繞圈子。之所以找你，是因為你們ERP，還有那么一點點利用價值。”

他頓了頓，仿佛是在給美真一個消化的時間。

“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叫我沈念。”

“至于我的目的……很簡單，清理掉這座城市里，所有叫做‘異能獸’的垃圾。”

“也包括，制造這些垃圾的影界。”

美真握著通訊器，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接收著這些信息。

“我知道，你現在不信我。”

沈念的聲音再次響起，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

“信任這種東西，不是靠說的，是靠做的。”

“所以，我送你一份見面禮。”

“一個……預言。”

“明天。”

“下午三點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城西，第六垃圾處理廠。”

“影霸那個蠢貨，會派出一只蝗蟲形態的異能獸，去襲擊那里。”

沈念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狠狠地砸進美真的耳朵里。

時間。

地點。

怪物種類。

精準到令人發指！

這已經不是情報，這是劇本！是第二天即將上演的，被提前寫好了結局的劇本！

美真握著通訊器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她張了張嘴，想要問“為什么”，想要問“你怎么知道”，

但所有的問題，在對方那種神明般的、洞悉一切的語氣面前，都顯得那么愚蠢。

“言盡于此。”

“信不信，怎么做，那是你的事。”

“哦，對了。”

在掛斷通訊前，沈念的聲音最后一次響起，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別想著去埋伏，就憑你們手底下那幾桿破槍，不夠給那只大蝗蟲塞牙縫的。”

“到時候，乖乖看戲就好。”

“嘟……”

通訊被干脆利落地切斷。

整個ERP指揮大廳，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美真保持著將通訊器貼在耳邊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像。

良久。

她緩緩放下手，看著那個已經暗下去的屏幕，

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預言，已經給出。

是把它當做一個狂徒的瘋言瘋語，還是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