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4年7月，巴黎街頭斷頭臺木屑的焦糊味仍未消散。市政公告欄貼滿羅伯斯庇爾的最新布告，嚴令凡是“與可疑生物往來者“，一律按勾結外敵論處。

就在此時，一行奇裝異服的身影出現在圣安東尼街。他們中，有人肩扛散發著奶香的巨隼隼，胸口粘著會蠕動的深淵VIP卡，外套里還藏著一卷仿佛會呼吸的恐怖手賬，瞬間引起巡邏國民衛隊的警惕。

士兵們立刻齊刷刷舉起“查理曼“式線膛槍。托比反應奇快，一把緊緊拽住讓·馬丹的破衣領，急切喊道：“低頭！你那張倒霉臉簡直就是活招牌！“

然而，布里啾卻“啾“地一聲，撲棱著翅膀直沖向槍口，猛地啄了一口火藥，剎那間火星四濺。衛隊士兵們嚇得臉色慘白，本能地原地臥倒，還以為遭遇了新式“鷹炮“。

趁著這混亂之際，奧菲莉婭眼神冷靜，迅速用冰棱在空中寫下“檢疫通行“四個散發著微光的大字。隨后，她順手將祖各塞進士兵的彈藥袋。祖各心領神會，在袋子里噴出灰煙，那煙霧緩緩凝成一行官方口吻的批文：“經衛生委員會認證，此隼隼已接種禽痘。“

士兵們面面相覷，滿臉狐疑，但最終竟真的把路讓開了。就這樣，他們趁著宵禁前的最后一縷夕陽余暉，溜進了斷頭臺廣場。

廣場中央臨時搭建起一座木臺，臺上掛著三色旗，可旁邊卻擺著一口巨大的銅鍋，鍋里正咕嘟咕嘟煮著昨夜沖進下水道的“萬淵獨目“迷你眼球燈。鍋邊立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慈善拍賣——為共和國孤兒院籌募'未來公民'奶酪基金。“

主持拍賣的，竟然是那位吸血鬼伯爵。此刻，他身著國民衛隊制服，領口別著一朵染成血紅的康乃馨，正用夸張且激昂的革命口吻大聲吆喝著：“公民們！每購買一盞'深淵之眼'小夜燈，就是為反封建事業添磚加瓦！“

圍觀的巴黎市民們何曾見過會眨巴的紅眼球燈，頓時被吸引，個個紛紛掏錢搶購，嘴里還高喊著：“為了共和國！為了奶酪！“

托比見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這三無周邊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革命文創？“

讓·馬丹的處境則更為糟糕，他胸口的VIP卡被伯爵一眼認出，當場就被拉上木臺充當“活體廣告“。伯爵振臂高呼：“這位公民就是昨夜勇闖下水道、挫敗偽外神陰謀的英雄！“

群眾們聽聞，紛紛鼓掌。布里啾似乎也配合起這氣氛，輕輕啄了一下讓·馬丹的疹子，剎那間，疹子亮起北斗七星般的光芒，竟映得斷頭臺的鍘刀都泛起紫光。

奧菲莉婭趁眾人注意力分散，悄然鉆進后臺。一番搜尋后，她發現了真正與“萬淵獨目“相關的線索：一張被揉皺的傳單。傳單上印著拍賣會的壓軸拍品——“明晚展出：來自旺代叛軍的神秘水晶球，據說能映照未來。“落款處蓋著一枚血紅色印章，圖案是一只獨眼，瞳孔里旋轉著微型斷頭臺。

祖各見狀，迅速噴出煙霧，拼出緊急字幕：【水晶球=盜版監控探頭？】

托比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真正的萬淵獨目，八成是有人拿水晶球冒充預言機，來欺騙革命群眾！“

讓·馬丹剛想問“是誰這么大膽“，他那如影隨形的霉運再次發作。他的破靴子不小心踩到一塊松動的地磚，“咔噠“一聲，地磚下彈出一根暗繩，直接啟動了斷頭臺的備用鍘刀！

鍘刀帶著呼嘯風聲落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布里啾反應迅速，一爪子勾住鍘刀，借助這股力量盤旋而起，鍘刀便懸在了人群頭頂，宛如一把巨大的斷頭達摩克利斯之劍。

群眾們先是一愣，短暫的驚愕過后，隨即爆發出更為熱烈的歡呼：“共和國的鷹！共和國的鷹！“

托比瞅準時機，趁機跳上木臺，用羽毛筆指著伯爵的鼻子，厲聲質問：“說！那水晶球到底從哪兒來的！“

伯爵被高懸的鍘刀嚇得臉色慘白如紙（甚至比平時作為吸血鬼的蒼白更添幾分恐懼），終于招架不住，全盤招供：水晶球其實是旺代貴族逃亡前埋下的“心理戰道具“，妄圖借預言煽動恐慌；而“萬淵獨目“的圖騰，不過是他們隨手抄襲的古老紋章，純粹是為了“看著嚇人就行“。

奧菲莉婭神色冰冷，在空中緩緩寫下結論：“假貨、貴族、恐慌。三者合一，正好。“

此時，讓·馬丹在市政廣場的這一跤，可謂“摔得恰逢其時“。他踩裂的地磚下面連著斷頭臺的備用鍘刀，而鍘刀刀背拴著一條暗繩，暗繩的另一頭系在廣場邊臨時搭建的“革命展示棚“里。棚中陳列著那把號稱“能斬斷一切舊制度“的巨刃。

隨著鍘刀升起，棚子失去平衡，嘩啦啦地垮塌下來，將讓·馬丹、奧菲莉婭、托比、祖各和布里啾一股腦罩在其中。國民衛隊士兵們沖上來時，只瞧見一頂插著奶香巨隼隼的破帽子在帆布下撲騰，于是毫不留情地把整塊帆布連人帶鳥捆成粽子狀，一路拖拽著往杜伊勒里宮交差。

一路上，托比不停地嚷嚷著：“我堂堂精靈吐槽官，居然被一張帆布活捉！這事兒要是傳回幻夢境，我家門口的蘑菇都會笑歪！“

祖各也沒閑著，在布縫里擠出煙霧彈幕，拼成一行字：

【帆布不透氣，申請換囚車】

而布里啾則淡定地窩在讓·馬丹頭頂，時不時啄一下他頭發里殘留的洋蔥皮。

等他們像一袋土豆般被傾倒進行刑室改成的會客廳時，讓·馬丹才恍然發現，捆綁他們的并非普通繩子，而是印著“深淵療養中心VIP“字樣的防水黏液旗繩——原來，假阿布霍斯送的錦旗被衛兵順手拿來廢物利用，撕成條就當成了綁縛他們的工具。

如此一來，讓·馬丹那如影隨形的霉運，竟在無意間先救了他們的命，隨后又順手把他們“打包“送到了拿破侖面前。

1794年7月26日，杜伊勒里宮臨時行刑室改造成的會客廳內，氣氛略顯壓抑。拿破侖·波拿巴，此刻的共和國第一執政候補人（他尚不知三個月后這個頭銜會變為“第一執政“），正手持一把斷頭臺鍘刀當作裁紙刀，處理著一張旺代戰報。這把鍘刀刃口已缺，像是被歲月啃噬過的鐵尺，紙張在它的壓迫下“嘎吱“作響，仿佛不堪重負隨時會發出“疼“的呼喊。

奧菲莉婭一行人被國民衛隊押解進來，此時布里啾還在悠悠打著奶嗝嗝，祖各的煙霧彈幕在潮濕空氣中緩緩凝成一串“囚犯編號：666-66-6666“，托比則將那面錦旗當作披肩披在身上，努力擺出一副仿佛是被“請“來的姿態。

讓·馬丹的霉運在此刻又達到了一個新高潮：他一邁進房門，便被地毯絆了個踉蹌，整張臉“啪“地拍在了拿破侖的靴尖上——靴尖還沾著今早斷頭臺濺起的木屑，散發著一股燒焦的民主氣息。

拿破侖微微低頭，用帶著意大利口音的法語，慢條斯理地問道：“先生，您這是在親吻我的勝利，還是在測量我的野心呢？“

讓·馬丹狼狽地爬起身，鼻血橫流，此時他臉上的北斗七星疹卻亮得奪目，仿佛閃耀著共和國的三色徽光芒。奧菲莉婭靜靜地站定，她那深邃的紫眸不經意間掃過拿破侖腰間的佩劍——劍柄上刻著斷裂的月桂葉，那正是精靈古王室的象征。

歷史劇的荒誕開場由此拉開帷幕。拿破侖示意衛兵退下，自己則拖過三把斷頭臺改造的木凳（其中一把缺了條腿，墊著《人權宣言》的殘頁），又對著奧菲莉婭踢過去一只翻倒的柳條筐，權當是給她的座位。

“坐吧，諸位——或者，我該稱呼你們為'奶酪與禽類黑暗大祭司'們？“拿破侖一邊說著，一邊抖開手中的戰報，只見上面赫然畫著布里啾的素描，標題竟是《共和國新鷹徽設計稿》。

托比忍不住調侃道：“大人，您要是真把這巨隼隼當作國徽，我建議配一句標語：'自由，平等，奶香'。“

拿破侖聽聞，發出一陣笑聲，那笑聲猶如馬刀刮過磨刀石般刺耳：“精靈的舌頭還是如此鋒利。可惜，如今的共和國只需要一種聲音——說'是'的聲音。“

言罷，他轉向奧菲莉婭，突然改用古精靈語（那發音恰似冰棱撞擊銅鐘般清脆而冷冽）問道：“Ael'liath nae mor'ganne？“（古老的血債，可還記得？）

奧菲莉婭的指尖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銀光，同樣以古老的語言回應：“Mor'ganne thal.“（血債需以血償。）

啞巴精靈的“供詞“，在這寂靜的會客廳里，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涌動。拿破侖似乎早就料到奧菲莉婭不會開口言語，他從容地從抽屜里取出一疊審訊記錄——上面竟全是空白，唯有一張金樹髓卷的碎片壓在下方，碎片上“萬淵獨目“的烙印此刻已悄然變成了斷頭臺的圖案。

“你們企圖殺我，“拿破侖用鍘刀尖輕輕挑起那碎片，眼神犀利，“就憑借一塊奶酪、一只過敏的鳥、一卷會'流血'的舊羊皮紙？“

讓·馬丹小聲地補充道：“還有……我的耳屎。“

鍘刀尖猛地一頓。拿破侖盯著讓·馬丹，足足三秒，隨后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科西嘉人欣賞這種誠實！“

荒誕的“合作“提議，在這略顯詭異的氛圍中展開。拿破侖緩緩起身，用佩劍輕輕挑起祖各的煙霧彈幕，那動作宛如挑開劇院的幕布。

“旺代叛軍用假預言機煽動貴族，精靈用真怪物制造恐懼。而我——“他將劍尖指向奧菲莉婭，目光堅定，“我需要一個精靈來告訴我，真正的怪物究竟藏在哪里。“

托比忍不住尖叫起來：“你要雇我們當獵怪顧問？我們可是來——“

奧菲莉婭抬手，在空中寫下一行冰字：“交易：你死，或怪物死。“

拿破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那神情仿佛是在談論一筆平常的葡萄酒訂單：“成交。怪物死后，你們依舊是囚犯；若是我死了——“他手指向斷頭臺，“這鍘刀便歸你們，精靈的斷頭臺總該有精靈的儀式感。“

就在此時，讓·馬丹的霉運再次精準“補刀“。他試圖向拿破侖鞠躬，卻又一次被地毯絆倒，整個人一頭朝著拿破侖的佩劍撞去。劍鞘瞬間脫落，劍刃劃破空氣，發出一聲尖銳的“叮“響。

劍尖不偏不倚，恰好刺穿了奧菲莉婭袖口飛出的金樹髓卷。卷軸的空白處剎那間浮現出一行新的血字：“1799年11月9日，霧月政變，第一執政將背叛所有精靈。“

拿破侖并未看見這一幕，他正忙著扶起讓·馬丹，嘴里嘟囔著：“共和國不需要摔跤冠軍，但需要會摔跤的將軍。“

奧菲莉婭的紫眸瞬間暗了一下，而后她不動聲色地收起卷軸，在空中寫下：“囚犯需午餐：布里奶酪，三分熟。“

拿破侖見狀，大笑道：“準了！讓后勤部把斷頭臺改成奶酪刨絲器！“

布里啾像是應景一般，適時地啄了一下讓·馬丹的疹子，七星疹再次亮起，仿佛在訴說著：“革命尚未成功，霉運仍需努力。“

杜伊勒里宮的地窖改餐廳里，斷頭臺刨絲器正在勻速旋轉，給共和國的布里奶酪削出完美螺紋。

讓·馬丹被安排坐在拿破侖左手邊——據說這是“榮譽席“，因為鍘刀改裝的桌腳剛好在他膝蓋前晃來晃去，一伸腿就能體驗“斷頭臺之吻“。

奧菲莉婭、托比、祖各和布里啾被衛兵禮貌地請進了隔壁“貴賓籠“——那是原來關旺代貴族的獅籠，臨時刷了層藍白紅漆，氣味仍舊像沒洗澡的獅鷲鷲。

拿破侖用佩劍挑起一片奶酪，忽然壓低聲音，用只有讓·馬丹能聽見的音量問：“先生，你相信命運嗎？“

讓·馬丹苦笑：“它在我身上太真實了，像虱子。“

“虱子可以掐死。“拿破侖把奶酪扔進嘴里，“命運不行。除非——“他故意拖長語調，指尖在桌面畫出一個斷月符號——正是精靈王室的家徽。“——除非那根本不是命運，而是債務。“

債務。

這個詞像一把鈍刀，在讓·馬丹的腦殼里來回銼。他第一次意識到“倒霉“不是隨機事件，是在十二歲那年。

那年，他幫鄰家的精靈老裁縫撿回落進井里的頂針，老裁縫當場心臟病發作——因為頂針里藏著一卷精靈舊王朝的密詔。第二天，老裁縫的腦袋就掛在集市廣場的旗桿上，而井里浮起七具無頭尸體，全是密詔上列的叛徒。

從那天起，所有靠近讓·馬丹的人，總會“幸運“地逃過一場原本必死的劫難——代價是，那份死亡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以另一種方式找上他。

他走過戰場，炮彈在頭頂相撞；他躲進酒館，吊燈剛好砸死懸賞他的密探；他親吻過的姑娘，第二天總能收到一筆天降遺產，然后遠嫁他鄉——而媒人是他自己夢里說出的名字。他像一塊替世界擋災的抹布，越擰越臟，卻越擰越濕。

拿破侖顯然知道這段往事。他從抽屜里抽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那上面用精靈血墨寫著一行字：“致厄運的儲君：當你償還最后一條性命，諸神將收回他們的骰子。“

落款：“N.B.，1769年8月15日“——拿破侖出生那天。

讓·馬丹的指尖開始發麻。他忽然注意到，那行字的筆跡與他自己的一模一樣。

“你是我選中的壞賬回收人。“

拿破侖把羊皮紙對折，折痕恰好切斷“儲君“二字。“精靈族欠我一筆血債，而你，欠精靈族一條命。我替他們把債轉給你，你替我——“

話音未落，地窖的吊燈突然墜落。拿破侖連眼皮都沒抬，只是抬手——鍘刀自動上揚，“當“一聲把吊燈劈成兩半。碎玻璃里滾出一顆眼珠形狀的水晶，咕嚕嚕停在讓·馬丹腳邊。

水晶內部，映出1799年11月9日的畫面：巴黎街頭，拿破侖身披白袍，站在高臺上，背后是燃燒的杜伊勒里宮。他高舉斷頭臺，劍柄上刻著斷裂的月桂葉——那是精靈王室的象征。他身后，無數精靈貴族被綁在斷頭臺上，而人群里，一個身影格外醒目——讓·馬丹，臉上掛著北斗七星疹，胸口粘著VIP卡，肩扛巨隼隼，正對著拿破侖微笑。

“這是未來？“讓·馬丹驚恐地問。

“這是預言。“拿破侖把水晶收進抽屜，“也是警告。你若想解開詛咒，就得幫我找到真正的'萬淵獨目'。它藏在精靈族的舊都，那個就連名字本身也被遺忘的國度。

只有找到它，我才能解開精靈族的血咒，而你——“他指了指讓·馬丹的臉：“——才能解開你的霉運。“

舊都那地方就像一把鑰匙，插進了讓·馬丹記憶深處的鎖孔。他記得，老裁縫臨死前，曾在他耳邊低語：“故土的國都！是諸神的骰子，也是命運的天平。你若想解開詛咒，就得去那里，找到'萬淵獨目'。“

“萬淵獨目“究竟是什么？

讓·馬丹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去到那片精靈國度。拿破侖把一張地圖鋪在桌上，用佩劍敲了敲地下墓地所在的位置。

“精靈族的舊都，被詛咒之地，而這是巴黎通向那里唯一的入口。那里藏著精靈族的血債，也藏著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