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蝸居與危機
- 末日之仙帝求生
- 頭發不留長
- 4554字
- 2025-07-25 00:01:00
貧民窟的惡臭像粘稠的淤泥,糊住了每一個毛孔。
柳如煙架著林樂,在迷宮般狹窄、泥濘、堆滿腐爛垃圾的巷道里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
兩側是歪歪扭扭、用銹蝕鐵皮、爛木板和破塑料布胡亂拼湊起來的棚屋,低矮得幾乎要壓到頭頂。渾濁的污水在腳下的爛泥坑里冒著泡,散發出刺鼻的氨水味和排泄物的騷臭。
麻木、空洞、帶著死氣的目光,從那些棚屋的縫隙里透出來,如同跗骨之蛆,粘在他們身上,尤其是柳如煙沾滿污垢卻依舊難掩清秀的臉上。
“煙…煙姐…這邊!”猴子縮著脖子,在前面帶路,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劫后余生的惶恐。
他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更窄、更陰暗的死胡同。
盡頭,一個用幾塊發霉的厚木板、銹得掉渣的波紋鐵皮和幾根彎曲鋼筋勉強搭起來的“房子”,歪斜地靠在旁邊一堵布滿霉斑和可疑噴射狀污跡的混凝土高墻上。
這就是“家”。
所謂的門,就是一塊掛著破麻袋片的木板。
猴子費力地挪開木板,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霉爛木頭、潮濕泥土、鐵銹和汗餿的污濁氣息撲面而來,熏得人頭暈。
里面空間狹小、低矮,光線昏暗。
只有一道狹窄的縫隙透進慘白的天光,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地上鋪著幾塊還算完整的硬紙板和發黑發硬的破毯子。
角落里堆著一些撿來的破爛——斷裂的塑料管、幾個癟掉的空罐頭、幾塊看不出用途的金屬碎片。
墻壁上糊著厚厚的灰黑色霉斑,角落里甚至能看到幾朵慘白的菌菇頑強地生長著。
最顯眼的,是屋頂正中央,一個巴掌大的破洞。
幾縷慘白的光柱射下來,正好照亮下方地面上一個積了渾濁雨水的小坑。
“快…快進來!”猴子緊張地催促。
柳如煙架著林樂,幾乎是把他拖進了這個散發著霉味的狹小空間。
她小心翼翼地將林樂放在最里面、相對干燥的硬紙板上。
林樂的身體觸碰到冰冷的地面,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悶哼。
他依舊緊閉著眼,臉色灰敗得嚇人,鼻下那兩道暗紅的血痕已經干涸,但腰腹處簡陋的繃帶卻再次被滲出的鮮血染透了一大片,暗紅的血漬在灰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傷口,帶來身體無意識的細微抽搐。
“水…”柳如煙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
猴子連忙遞過那個臟兮兮的水瓶,里面只剩下淺淺一層帶著鐵銹色的液體。
柳如煙沒有喝。她撕下自己衣襟相對干凈的一塊布,蘸著水,小心地擦拭林樂臉上的污垢和干涸的血跡。冰涼的布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帶來一絲微弱的涼意。
“大剛,去找‘老瘸子’,用…用這個,換點消炎藥和干凈的繃帶。”
柳如煙從貼身口袋里,極其不舍地摸出一小塊用油紙包著的壓縮餅干——那是她最后的口糧了,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
她咬咬牙,遞給大剛,“告訴他…我們回來了…以后有‘硬貨’…少不了他的…”
大剛接過那小塊餅干,感受著掌心那點微不足道的份量,再看看紙板上氣若游絲的林樂,眼神復雜地點點頭,拖著斷臂,轉身鉆出了板房。
猴子則自覺地蹲在門口那個破洞下面,用撿來的一個豁口破碗,接著從破洞漏下來的渾濁雨水。
嘀嗒…嘀嗒…
渾濁的雨水滴落在破碗里,發出單調而壓抑的聲音。
柳如煙跪坐在林樂身邊,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和腰腹那片刺目的鮮紅,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復揉捏。
鐵銹鎮進來了,可這地獄,才剛剛開始。
藥…食物…安全…哪一樣都像懸在頭頂的利劍。
她拿出那半塊被胸毛守衛搶走又“意外”掉在地上、沾滿了污泥和垃圾腐液的壓縮餅干。
油紙早就破了,餅干又黑又硬,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混合惡臭。
她用小刀,極其吝嗇地刮掉最外面一層沾滿污穢的表皮。
露出的部分,顏色深褐,質地粗糙得像砂紙。
“猴子。”她將刮下來的、帶著惡臭的餅干碎屑遞給猴子。
猴子眼睛一亮,如同餓狗撲食般接過來,看也不看就塞進嘴里,貪婪地咀嚼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臉上露出病態的滿足。
柳如煙則小心翼翼地將剩下那點勉強還能入口的餅干,掰成更小的碎塊,混合著破碗里接到的渾濁雨水,在另一個更小的破碗里,用一根撿來的金屬條,用力攪拌著。
水太少,餅干太干硬。
攪了半天,也只得到一碗粘稠的、灰褐色、散發著微弱谷物霉味的糊狀物。
她端著這碗“食物”,坐到林樂身邊。
“林樂…吃點東西…”她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祈求,用小木片舀起一點糊糊,湊到他干裂的唇邊。
林樂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
濃烈的霉味和土腥氣再次沖入鼻腔。
胃囊本能地痙攣、抽搐!
仙帝的神魂在無聲地咆哮著拒絕!
但身體深處傳來的、被重傷和饑餓雙重壓榨出的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殘存的意志。
他極其艱難地、微微張開了嘴。
粘稠、粗糙、帶著濃重霉變和鐵銹水味道的糊糊,被柳如煙小心地喂了進去。
吞咽的動作如同刀割。
每一次喉結滾動,都伴隨著食道被刮擦的劇痛和胃囊翻江倒海的抗議。
他閉著眼,眉頭緊鎖,身體因為極度的不適而微微顫抖。
柳如煙看著他痛苦的樣子,眼眶發酸,喂食的動作卻異常堅定。
必須吃下去!
活下去!
就在這時——
砰!
板房那扇掛著破麻袋片的木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一腳踹開!
腐朽的木屑和霉斑簌簌落下!
一個龐大的身影,幾乎堵住了整個門框!
來人身材極其魁梧,像一頭人立而起的棕熊。
光著膀子,露出布滿濃密黑毛、肌肉虬結的上身,上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陳舊疤痕和新鮮的抓痕。
最醒目的,是他左邊臉頰上,一道如同蜈蚣般扭曲猙獰的暗紅色刀疤,從眉骨一直斜拉到嘴角,讓他那張本就兇悍的臉,平添了十分的戾氣!
一股濃烈的汗酸味、劣質煙草的嗆人氣味和血腥味混合的惡臭,瞬間壓過了板房內的霉味,撲面而來!
他身后,還跟著兩個歪瓜裂棗的跟班,同樣一臉痞氣,眼神不善地掃視著狹小的空間。
“疤…疤臉哥!
”蹲在破碗邊的猴子嚇得一哆嗦,手里的破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渾濁的雨水潑了一地。他連滾爬爬地縮到角落里,臉色慘白如紙。
柳如煙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疤臉!
這片貧民窟的惡霸!
手下糾集了一幫地痞流氓,專靠敲詐勒索、收保護費過活!
據說和鎮門口守衛還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是外城底層人最不愿招惹的煞星!
疤臉那雙兇光畢露的三角眼,像探照燈一樣在狹小的空間里掃過。
掠過角落里瑟瑟發抖的猴子,掠過柳如煙手中那碗散發著霉味的糊糊,最后如同黏膩的毒蛇,死死釘在了柳如煙沾滿污垢卻依舊難掩清麗輪廓的臉上!
“喲呵!”疤臉咧開嘴,露出滿口被劣質煙草熏得焦黃的板牙,臉上那道刀疤隨著他的笑容扭曲蠕動,如同活物。
“新來的?還是個水靈娘們兒?老子怎么沒見過?”
他晃著膀子,像座移動的肉山,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腳步踩在腐朽的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
“疤臉哥…”柳如煙強迫自己鎮定,放下手里的破碗,站起身,擋在了林樂身前,臉上擠出卑微討好的笑容。
“我們剛進鎮子,借個地方落腳…不懂規矩…”
“規矩?”疤臉停在柳如煙面前,巨大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他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嗅著柳如煙身上混合著汗味和血腥的氣息,臉上露出陶醉又淫邪的表情。
“規矩就是,這片地兒,歸老子管!新來的,得懂事兒!”
他伸出蒲扇般、沾滿油污和黑泥的大手,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膻味,直接朝著柳如煙的臉頰摸去!
“這小臉兒…嘖嘖,糟蹋了!跟著疤哥我,保你頓頓有蟲餅吃,不用在這老鼠洞里啃發霉的玩意兒!”
“疤臉哥!”柳如煙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避開了那只臟手。
她心臟狂跳,臉上那卑微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住,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
“我們…我們沒錢…也沒吃的了…剛進來,什么都沒…”
“沒錢?”疤臉臉上的淫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兇戾。
他三角眼一瞪,目光如同毒鉤,掃過柳如煙擋在身后的林樂,又掃過地上那個被打翻的破碗和里面灰褐色的糊糊,最后落在柳如煙因為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沒錢?那就用別的抵!”
他獰笑著,再次逼近,大手這次直接抓向柳如煙的胳膊!
“陪疤哥樂呵樂呵!伺候舒服了,免你們三個月的‘孝敬’!”
“你!”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腰間藏著的匕首!
拼了!
就在這劍拔弩張、空氣凝固到極點的瞬間!
“咳咳…咳…”
一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咳嗽聲,從柳如煙身后響起。
是林樂!
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依舊黯淡,布滿了疲憊的血絲,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人色。
但此刻,他的目光,卻越過了柳如煙顫抖的肩膀,平靜地、毫無波瀾地,落在了疤臉那張兇戾橫生的臉上。
沒有憤怒。
沒有恐懼。
沒有乞求。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如同萬年寒潭般的平靜。
平靜得…讓人心頭發毛!
疤臉那只抓向柳如煙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被這雙眼睛看得渾身不自在。
媽的!
一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看什么看?
疤臉心頭無名火起,剛想破口大罵。
可當他真正對上林樂那雙平靜到極點的眸子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尾椎骨猛地竄起,瞬間爬滿了他的脊背!
那感覺…
就像在荒野里被最兇殘的S級掠食者盯上!
又像是在深夜里獨自面對一座沉寂的、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
危險!
一種源自生物本能的、對更高層次存在的、無法理解的恐懼,瞬間攫住了疤臉的心臟!
他臉上的兇戾僵住了。
伸出的手下意識地縮了回來。
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準備好的污言穢語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身后的兩個跟班,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心悸,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狹小的板房里,只剩下破洞處滴落的渾濁雨水聲,和柳如煙壓抑的喘息。
林樂只是平靜地看著疤臉。
看了足足有三秒鐘。
那目光,像冰冷的解剖刀,一寸寸刮過疤臉臉上的刀疤、虬結的肌肉、兇戾的眼神…
然后。
他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重新閉上了眼睛。
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的注視,從未發生過。
仿佛眼前這個兇神惡煞的疤臉,不過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疤臉站在原地,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那道猙獰的刀疤扭曲得更加難看。
他感覺后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一股莫名的、被徹底無視的羞辱感和一種更深層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他胸口發悶。
“媽的…晦氣!”疤臉啐了一口濃痰,狠狠砸在發霉的地板上,發出“啪”的一聲。
他兇狠地瞪了一眼擋在林樂身前的柳如煙,又忌憚地瞥了一眼那個重新閉目、仿佛隨時會斷氣的病秧子,最終沒敢再動手。
“給老子聽著!”他色厲內荏地低吼,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張聲勢。
“三天!給你們三天時間!要么,交夠這個月的‘孝敬’——十塊蟲餅,或者等值的‘硬貨’!要么…”
他淫邪的目光再次掃過柳如煙,“就讓這小娘們兒來‘紅浪漫’找老子!否則…”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兇狠動作,又狠狠踹了一腳旁邊腐朽的木板墻。
轟隆!
本就搖搖欲墜的板房一陣劇烈搖晃,霉斑和灰塵簌簌落下。
“我們走!”疤臉帶著兩個跟班,罵罵咧咧地轉身,擠出了狹小的門洞。
破麻袋片門簾落下,隔絕了外面的光線,也暫時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汗臭和戾氣。
板房里,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
只有柳如煙劇烈的心跳聲,和破洞處水滴落下的嘀嗒聲。
她緊繃的身體瞬間松懈下來,靠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后背。
猴子癱在角落里,如同爛泥。
柳如煙慢慢轉過身,看向紙板上的林樂。
他依舊閉著眼,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腰腹繃帶上刺目的鮮紅,證明他還活著。
但她知道。
剛才那平靜到令人心悸的一眼…
是警告。
也是…記仇。
疤臉那張兇戾的臉,和他臉上那道如同蜈蚣般的刀疤,已經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地印在了某個看似沉寂、實則暗流洶涌的深淵之中。
柳如煙看著林樂慘白平靜的側臉,又想起疤臉離開時那色厲內荏的威脅。
三天…
十塊蟲餅…
或者…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貧民窟的危機,如同這漏雨板房頂上那個破洞,才剛剛開始滲水。
而角落里那個閉目調息的男人,他腰腹滲出的鮮血,正無聲地滴落在腐朽的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更加深邃的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