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覺過載的災難】

林薇安站在星洲茶餐廳的收銀臺后，感覺自己像一臺被塞進太多程序的舊電腦，隨時可能藍屏死機。

“一份咖椰吐司，半熟蛋，Teh C少糖！“一位戴金鏈子的阿叔用新加坡式英語點單，每個單詞砸在她舌尖上，像薄荷糖混著跳跳糖噼里啪啦炸開。

隔壁桌的日本游客用生硬的華語問：“這個……辣不辣？“薇安的喉嚨立刻灌進滾燙的花椒茶，嗆得她直咳嗽。更遠處，兩個印度建筑工人用淡米爾語大笑，濃郁的咖喱味瞬間塞滿她的鼻腔，活像有人在她腦袋里開了家香料鋪子。

“薇安！五號臺嘅冰咖啡！“主廚阿強的粵語吼聲從廚房炸出來，像一勺滾油潑在她耳膜上。她手忙腳亂去端杯子，結果指尖剛碰到玻璃壁，整杯咖啡的味道就直接從手指竄進大腦——黑咖啡的苦澀、煉乳的甜膩，還有一點微妙的酸，像是咖啡豆放久了。

“……這能力是哪個缺德神仙發明的？“她絕望地想，“點個單而已，搞得像在參加味覺大逃殺。“

【文化大雜燴】

星洲茶餐廳的早晨，活像聯合國開會，只不過大家爭的不是國際局勢，而是誰家的咖椰吐司最好吃。薇安縮在收銀臺后，偷偷給每位顧客的“語言味道“做筆記：

?華人阿婆的閩南語：咸咸的海風味，像曬干的魚露，但罵孫子時變成發酵過頭的蝦醬。

?英國老紳士的英語：冰冷薄荷，但提到家鄉時飄出威士忌的醇厚。

?馬來學生的Bahasa Melayu：甜辣參巴醬，青春活力版。

?印度IT工程師的淡米爾語：孜然炒洋蔥，技術宅特調。

最絕的是主廚阿強。他平時講粵語像煲了八小時的老火湯，濃郁醇厚，但罵人時秒變朝天椒，辣得薇安耳朵疼：“火開大點啊！你煮面還是煮漿糊？！“

學徒小林被吼得縮脖子，薇安嘗到他沉默里的味道——像泡爛的方便面，委屈又不敢反駁。

【隱形歧視】

“借過。“

孟加拉清潔工拉希德拖著拖把經過，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他的英語帶著生澀的米漿味，但更讓薇安震驚的是他的肢體語言——粗糙得像砂紙，每次靠近顧客，那些人就會微妙地挪開一點，仿佛怕被蹭臟。

一位本地阿姨甚至用手帕掩住鼻子：“哎喲，這些外勞就是不愛干凈……“

薇安嘗到了這句話的味道——像餿掉的椰漿飯，偏見發酵的酸腐。拉希德低著頭加快腳步，他的沉默像被踩扁的紙箱，皺皺巴巴的。

“阿姨，您的薏米水。“薇安擠出微笑，故意用閩南語說，“今天特別熱，我多加了冰。“

阿姨瞬間眉開眼笑，話語變成甜絲絲的仙草凍。薇安偷偷翻白眼：“變臉比變天還快。“

【災難現場】

“薇安！三號桌的檸檬茶！“

阿強的吼聲再次炸響時，薇安正在試圖屏蔽隔壁桌嬰兒的哭聲——那孩子嚎出的每個音節都像融化的草莓冰淇淋，甜得發膩又黏糊糊的。她踉蹌著端起玻璃杯，突然被一股濃烈的姜茶味擊中——是畫家！那個沉默的馬來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

“小心。“他說。

三個字母的英語單詞，本該是薄荷味，卻帶著威士忌浸泡煙蒂的苦澀。薇安手一抖，整杯檸檬茶直接扣在了自己鞋上。

茶餐廳瞬間安靜。

“林、薇、安！“阿強從廚房沖出來，粵語咆哮掀起辣椒風暴，“你這兩天是鬼上身還是怎樣？！“

薇安嘗到了主廚的憤怒——確實是辣椒，但底下藏著酸腐的豆豉味。她突然愣住：那是擔憂。阿強怕她被開除。

“對不起，“她小聲說，“我……我可能有點低血糖。“

拙劣的謊言。但阿強的辣椒味突然減弱了，變成微辣的豆瓣醬：“去后面吃片面包再回來！“

【神秘線索：畫家的素描本】

員工休息室里，薇安把臉埋進手掌。畫家為什么總在她附近晃？他的語言為什么帶著威士忌的苦澀？更重要的是——

“為什么我能嘗出別人在擔心我？“她嘟囔，“這能力不該用來拯救世界嗎？怎么凈拿來分析誰在偷偷關心我……“

門突然被推開。是學徒小林，手里端著杯奶茶：“強哥讓我拿給你的。“

奶茶的甜香飄過來，但薇安嘗到了更深的味道——小林偷偷多加了煉乳。他的沉默是溫熱的，像剛蒸好的饅頭。

“謝謝。“她接過杯子，突然瞥見桌上攤開的報紙。社會版頭條：《知名畫廊陷入抄襲丑聞》，配圖是一幅抽象畫，風格莫名眼熟……

像極了畫家素描本里的線條。

【水滴的第二次警告】

下班時，薇安再次經過那間總漏水的員工浴室。水滴聲規律地敲打著洗手池，像在倒計時。

滴答。

“別鬧了，“她對著空氣說，“我今天受夠超自然事件——“

滴答。

這次她清晰地聽到一個馬來語單詞：“當心。“

鏡面上的水霧扭曲著，形成兩個歪扭的字母：

“BK“

窗外，一輛黑色摩托車呼嘯而過，后座的人回頭瞥了一眼茶餐廳。薇安突然想起——畫家的素描本扉頁上，也簽著這兩個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