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肆虐三日。

王辰蜷縮柴房草堆。

凍瘡密布手腳。

腹中饑餓如刀絞。

他盯著角落水缸。水面倒映一張蒼白、淤青、布滿凍瘡的臉。唯有那雙眼中，有不滅的恨火。

活下去。母親的聲音在耳邊。

他裹緊破爛棉袍，再次走向后廚角門。

風雪撲面，步履蹣跚。

角門外排著長隊。仆役們縮著脖子呵氣。

王辰低頭站到隊尾。

“嘿！廢物又來討食了！”尖刻嗓音炸響。趙嬤嬤叉腰站在階上，肥臉上堆滿惡毒。

隊伍竊笑四起。

王辰沉默如石。

趙嬤嬤扭下階，肥手指幾乎戳到他鼻尖：“晦氣東西！滾遠點！別臟了老娘的灶臺！”唾沫星子噴濺。

王辰握拳。指節(jié)發(fā)白。

“聾了？”趙嬤嬤猛地推搡！

王辰踉蹌后退，跌坐冰冷雪泥！刺骨寒意瞬間透衣！

“哈哈哈！”哄笑聲爆發(fā)。

“廢物就該趴著！”

“滾回狗窩去！”

王辰掙扎欲起。

一只鑲著金線的皮靴，狠狠踩在他撐地的手背上！用力碾磨！

“呃！”劇痛鉆心！指骨欲裂！

抬頭。林峰陰鷙的臉近在咫尺，嘴角噙著殘忍笑意。“十三弟，雪地涼，別凍壞了。”靴底更加用力。

王辰痛得眼前發(fā)黑。冷汗涔涔。

“林大少心善！”趙嬤嬤諂笑，“還不快謝恩？”

林峰靴尖一挑，踢起一捧污雪泥，糊了王辰滿頭滿臉。“賞你的。吃吧。”他收回腳，嫌惡地蹭蹭靴底雪泥。

惡毒哄笑幾乎掀翻屋頂。

王辰趴在泥濘里。冰冷。骯臟。劇痛。屈辱。恨意如毒蛇噬咬五臟！他死死摳進雪泥！指縫滲出血！

活下去…

他顫抖著，一點點撐起身體。抹去臉上污雪。在無數(shù)道看蛆蟲般的目光中，沉默地爬起。

踉蹌著，一步一步，拖著泥濘濕透的身軀，走回柴房方向。脊背，挺得筆直。

風雪嗚咽，為他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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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

王辰靠在冰冷土墻喘息。

凍僵的手背青紫腫脹，鉆心疼痛。

門外鎖鏈輕響。

老仆福伯佝僂著閃入，枯手飛快塞過一個油紙包。溫熱透過紙面。“世子…快，趁熱。”聲音壓得極低，渾濁老眼滿是悲憫。

王辰接過。紙包里是兩塊尚溫的肉餅，幾塊糕點。

“福伯…”他喉頭哽住。

福伯搖頭，眼神警惕地掃了眼門外。

“老奴…只能做這些了。”

他壓低聲音，“世子…要忍！活著…才有盼頭！”他渾濁眼中忽地閃過一絲極微弱的異樣光芒，似回憶，似敬畏，“老奴年輕時見過武道塔的天驕…”

“武道塔？”王辰心頭猛地一跳！那傳說中遍布玄天大陸，記錄天驕排名的神物？

福伯點頭，聲音更低，帶著神秘：“聽說…闖塔可匿名！用代號！榜上有名…就有天地賜福！靈石、功法…甚至…改變命運的機會！”

他枯手抓住王辰胳膊，用力一握，隨即松開。“活著！世子！活著才有機會！老奴…走了！”他佝僂著，迅速消失在門外。

王辰捏緊手中溫熱的油紙包。

匿名…代號…天地賜福…

一絲微弱的光，刺破絕望的黑暗。

活下去！變強！

他狼吞虎咽。食物溫暖了冰冷的胃，更點燃了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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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風雪稍歇。

王辰蜷在草堆，毫無睡意。福伯的話在腦中轟鳴。武道塔…匿名…賜福…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如何變強？他連武道神橋都未開！

偷學！

念頭如電光閃過！王府侍衛(wèi)每日清晨會在西側校場演武！那里偏僻！

他猛地坐起。眼中燃起孤注一擲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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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未亮。

王辰如幽靈溜出柴房。

寒風刺骨。他潛伏在校場邊緣假山縫隙。積雪沒過腳踝。

天色微明。

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隊王府侍衛(wèi)列隊入場。為首小隊長，氣息彪悍，蛻凡境九階巔峰。

“老規(guī)矩！《莽牛勁》！三遍！打起精神！”小隊長低喝。

“是！”眾侍衛(wèi)應諾，散開架勢。

呼！哈！

低沉呼喝響起。動作整齊劃一，拳腳破風，卷起地上積雪。氣血之力在筋骨間奔涌。

王辰屏住呼吸，眼珠一瞬不瞬！死死盯住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發(fā)力細節(jié)！每一個呼吸節(jié)奏！

《莽牛勁》！王府侍衛(wèi)基礎煉體功法！剛猛直接，錘煉筋骨氣血！

他看得如癡如醉。身體下意識地跟隨那些動作輕微扭動、模仿。寒冷、饑餓、傷痛仿佛暫時離體。

一遍…兩遍…

第三遍時，王辰心神完全沉浸。體內沉寂的氣血，竟被那拳腳呼喝隱隱引動。

一絲微不可察的熱流，在冰封的經(jīng)脈深處，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

他心臟狂跳！

有反應！這功法…能引動他體內死水！

“誰？！”一聲厲喝炸響！

小隊長銳利如鷹的目光，猛地射向假山！

王辰魂飛魄散！瞬間縮回縫隙深處！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腳步聲快速逼近！

“頭兒，怎么了？”有侍衛(wèi)問。

小隊長狐疑地掃視假山縫隙，積雪完好。“錯覺？總覺得有耗子。”他啐了一口，“收隊！今日加練《破風刀》！”

腳步聲遠去。

王辰癱在冰冷的假山石上，冷汗浸透內衫。后怕之余，是巨大的狂喜！《莽牛勁》！有用！它能引動他那閉塞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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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柴房。

王辰閉目盤坐。

腦中一遍遍回放偷學來的《莽牛勁》動作、呼吸法門。每一個細節(jié)都反復咀嚼。

他深吸一口氣。摒棄雜念。

開始模仿。

動作僵硬，呼吸紊亂。體內毫無反應。

不氣餒。

再試！

調整呼吸。想象氣血如莽牛奔涌。動作力求精準…

一遍…十遍…百遍…

汗水浸透單衣。凍傷的手腳鉆心疼痛。他渾然不覺。

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體內那絲微弱的感應，如同風中殘燭，始終無法真正點燃。

絕望再次如潮水般涌上。難道…真的不行？

母親臨終枯瘦的手…王瑤的尖笑…林峰的靴底…趙嬤嬤的泔水碗…趙拓懷抱著林婉兒的畫面…無數(shù)屈辱畫面在腦中瘋狂閃現(xiàn)！

恨！焚天之恨！

“啊——！”他喉間發(fā)出壓抑至極的低吼！將所有屈辱、不甘、瘋狂恨意，盡數(shù)灌注到下一個模仿的動作中！不是模仿！是發(fā)泄！是向這不公命運揮出的拳頭！

呼！

一拳搗出！毫無章法！只有傾盡生命的嘶吼與恨意！

嗡——！

體內深處，那沉寂如死的武道神橋關隘，竟猛地一震！

一絲微弱到極致、卻真實無比的氣流，如同被這滔天恨意硬生生從虛無中擠壓出來，驟然自小腹丹田處滋生！

雖然細若游絲，瞬間消散，但那感覺…無比清晰！

王辰僵在原地！瞳孔驟縮！

呼吸停滯！

恨意…能引動氣感？！

他心臟狂跳如擂鼓！血液奔涌！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如同野火燎原，瞬間占據(jù)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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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

風雪又起。

王辰悄悄推開柴房門，潛入后院最偏僻的廢棄花園。

積雪過膝。枯枝如鬼爪。

他立于風雪中。

閉目。回憶滔天恨意。母親慘死的臉！王瑤的耳光！林峰的靴底！趙拓懷與林婉兒的纏綿！王妃趙玉鳳那淬毒的眼！

恨！恨！恨！

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咆哮！血液在燃燒！靈魂在嘶吼！

他猛地睜開眼！眼中血絲密布！再無一絲迷茫！只有焚盡一切的瘋狂恨火！

“嗬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受傷孤狼的嘶吼沖出喉嚨！

他動了！不再是模仿！而是將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求生意志！盡數(shù)融入拳腳！

動作扭曲而狂野！毫無《莽牛勁》的章法！只有最原始、最暴戾的宣泄！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在風雪中瘋狂撕咬看不見的敵人！

呼！啪！

拳頭砸在枯樹上！積雪簌簌落下！

踢！掃！撞！

每一次肢體與冰冷空氣、與堅硬凍土的碰撞，都帶來劇痛！但他不管不顧！恨意驅動著他！仿佛要將這具殘破身軀連同這無邊的屈辱，一同打碎！再重塑！

丹田處，那絲微弱的氣流，在恨意的瘋狂催逼下，如同被點燃的引線！

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地滋生！雖然依舊細弱，依舊轉瞬即逝，但頻率…在加快！

有效！

王辰眼中血光更盛！動作越發(fā)癲狂！恨意如潮，拳腳如風！在漫天風雪中，在無人知曉的廢棄角落，打出一套只屬于他的、充滿無盡恨意與求生欲望的“拳法”！

風雪怒吼。

少年浴血搏命。

一絲微弱的星火，在泥濘與絕望的最深處，倔強地…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