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一聲極其壓抑、如同野獸從喉嚨深處擠出的低吼，打破了死寂。
蘇秉仁動了。
他沒有咆哮，沒有立刻沖過來。他只是邁開腿，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踏進了房間。厚重的皮靴底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發出沉重、粘滯的“嗒…嗒…嗒…”聲。每一聲，都像踩在人的心臟上，帶來一陣陣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擠壓感。
他徑直朝著蘇晚晴走來。目標明確。
巨大的、滅頂的恐懼瞬間攫住了蘇晚晴！身體像被無形的冰錐釘死在冰冷的繡墩上，動彈不得。喉嚨被死死扼住，連一絲嗚咽都發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帶著毀滅氣息的身影，裹挾著冰冷的雪茄味和沉怒的威壓，一步步逼近！視野里只剩下他那雙噴吐著怒焰的眼睛，和不斷放大的、帶著厚繭的蒲扇般的大手！
“老爺！老爺息怒啊！小姐她……”翠喜發出一聲凄厲的哭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銅盆“哐當”一聲脫手砸落！滾燙的熱水潑濺出來，瞬間在地板上蔓延開一片氤氳的水汽和狼藉！她不顧一切地想去抱住蘇秉仁的腿。
“滾開！”蘇秉仁看都沒看她，手臂猛地一揮！
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翠喜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被狠狠甩開！瘦小的身體撞在旁邊的梳妝臺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和痛苦的悶哼！梳妝臺上的菱花銅鏡劇烈晃動，映出她瞬間慘白痛苦的臉。
下一秒！
那只帶著厚繭、蘊含著暴怒力量的大手，如同捕食的鷹爪，精準、狠戾地抓向蘇晚晴的前襟！目標，正是那片浸透了沈云岫和林思齊血液的、骯臟暗紅的灰藍布料！
“刺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布帛被強行撕裂的脆響，猛地炸開在死寂的房間里！
灰藍色的陰丹士林布，在這股蠻橫到極致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宣紙，從前胸到肩膀的位置，被硬生生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冰冷的空氣瞬間灌入，激得皮膚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碎裂的布片帶著粘稠發硬的血塊，被蘇秉仁死死攥在手里！
“腌臜東西！”蘇秉仁的聲音如同從牙縫里碾出來，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狠絕和毫不掩飾的極度嫌惡！他看都沒看被他撕裂的衣襟下露出的、沾著零星血點的白色襯裙，更沒看蘇晚晴瞬間慘白如紙、布滿驚恐的臉。他的目光，只死死盯著手里那片被他撕扯下來的、浸透污血的破布！
那目光，像是在看世界上最骯臟、最不可饒恕的穢物！
“晦氣！沾了死人的晦氣！”他低吼著，手臂猛地發力，將那片破布狠狠摜在地上！粘著血塊的布片落在潑灑的熱水和狼藉的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啪嗒”聲。
緊接著，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雙手抓住蘇晚晴身上那件早已破爛不堪的灰藍旗袍的殘余部分，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地撕扯！拉扯！擰絞！
“刺啦！刺啦！嘶啦——！”
令人心悸的撕裂聲不絕于耳！昂貴的陰丹士林布（雖然洗得發白）在他暴怒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敗絮，被一片片、一條條地撕扯下來！破碎的布片帶著凝固的血污，如同骯臟的蝴蝶，紛紛揚揚地飄落，散落在潑了水的地板上、梳妝臺下、甚至濺到了旁邊癱軟哭泣的翠喜身上！
粗暴的動作帶來巨大的拉扯力。蘇晚晴的身體在繡墩上被扯得東倒西歪，手臂、肩膀被布料的裂口邊緣和父親暴怒的手指擦刮，留下道道火辣辣的紅痕。胸前的襯裙也被扯得歪斜凌亂。冰冷的空氣和屈辱感，如同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地刺穿著每一寸暴露的皮膚。
但蘇晚晴沒有掙扎，沒有尖叫。只是死死地咬著下唇，嘗到一絲腥甜。身體僵硬地承受著這狂風暴雨般的撕扯和羞辱，像一具被拆解的、沒有靈魂的木偶。眼淚早已干涸，只剩下眼底一片死寂的灰燼。所有的恐懼，似乎都在蘇秉仁這毀天滅地的暴怒中，被徹底碾碎、燒成了冰冷的灰。
終于，那件灰藍色的、浸透了血與恐懼的囚衣，徹底變成了一堆散落在地的、沾滿污穢的破布條。
蘇秉仁胸膛劇烈起伏著，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額角青筋暴跳，眼神里依舊燃燒著未熄的怒火。他嫌惡至極地甩了甩手，仿佛手上沾了什么甩不掉的臟東西。目光掃過地上那堆破布，又掃過蘇晚晴身上僅剩的、也被撕扯得不成樣子、沾著血污的白色襯裙，眼神里的嫌惡幾乎要化為實質。
“燒了！”他猛地轉頭，對著地上瑟瑟發抖、泣不成聲的翠喜咆哮，聲音如同炸雷，“把這些腌臜東西！連帶著她身上這身破布！統統給我拿出去燒了！燒干凈！一點灰都不許留！聽見沒有？！”
“是……是！老爺！”翠喜嚇得魂飛魄散，連滾爬爬地撲向地上那堆破爛，手忙腳亂地收拾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蘇秉仁的目光最后落回蘇晚晴身上。那目光不再僅僅是暴怒和嫌惡，更添了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審判和最終裁決。
“不知死活的東西！”他指著蘇晚晴，指尖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一次次惹禍！一次次把晦氣往家里帶！蘇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這學，也不必再上了！”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行壓下最后一點失控的怒火，聲音變得冰冷、堅硬，如同宣布一紙不容更改的判決書：
“從今天起，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屋子里！一步也不準踏出房門！等著！”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坨砸下來，帶著一種終結般的冷酷：
“等著嫁人！”
說完，他再沒看蘇晚晴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他眼睛的玷污。猛地一甩袖子，帶著一身未散的暴怒和冰冷的雪茄氣息，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房間。
厚重的房門在他身后被用力甩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砰”一聲巨響！震得墻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